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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黑天鹅丛林浴血 第四卷 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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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黑天鹅丛林浴血 第四卷 血火   
waterpanzer




头衔: 海归少校

头衔: 海归少校
声望: 学员

加入时间: 2010/06/26
文章: 6

海归分: 21250





文章标题: 黑天鹅丛林浴血 第四卷 血火 (2178 reads)      时间: 2010-6-26 周六, 20:33   

作者:waterpanzer海天文学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第四卷 血火
第一章 受伤
我们班陆续执行了几次任务,多半是在边境设伏、监视之类的,没有什么值的点评得地方。但边境形势越来越紧张,中越双方加紧了情报刺探活动,双方漫长的边境线都给了对方机会。中越小规模部队交手的次数不断增加,连长带人执行任务时就遭到敌人的追击,如果不是我们预先设定的支援部队适时出击的话,他们很可能被越南人拿下。
很快就到了1978年年底,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战争正式开始,可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大仗迫在眉睫。这么多军队,这么多物资源源不断从全国各地运来,光是我们见到的部队番号就已经有六个,隶属不同的军区。要说没有战争,鬼才相信。听说越南人已经开始边境动员,不分男女老幼都武装起来,说什么要全民皆兵,坚决抵抗中国侵略者。
我们这群侵略者倒是很想满足越南人的心愿,给他们痛击我们的机会。问题是中央*军委的保密工作超一流,我们同样一头雾水,不比越南人知道的更多。我们去问连长,他开始还耍官腔,说什么一切听从组织安排。后来问多了,他索性破口大骂,“老子是带两支笔的,还是铅笔,跟你们这群丘八一样是炮灰。想知道内情你们要去问带钢笔的!”
解放军自从因政治原因取消军衔后,非直属官兵无法辨认彼此的等级,造成指挥混乱。迫不得已,各军区私下里自己解决,土法上马,找其他标志来代表军衔。我们军区是排长胸前口袋带一支铅笔,连长两支 ,营长三支。团长一支钢笔,旅长两支钢笔,师长以上就不清楚了。虽然听起来很可笑,有时候也闹些误会,但多数时候很管用,起码军中上下知道彼此的身份。
元旦前一天晚上,难得没有打扰,兄弟们都张罗着庆祝出关外的第一个节日。不料连长亲自来下达紧急任务,同营区兄弟部队侦察班受命 ,因为他们是第一次执行此类任务,我们班被派去协助执行。
听完后,副班长嘟囔说道,“什么协助执行?有功劳,没有我们的份。出了事情,我们要分担责任。这算是什么事?不如让我们留下来过年好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让每人都能听到。
连长难得的好脾气,耐心解释说,“你们实战经验最丰富,战斗力又是最强。他们新兵第一次上战场,需要有让人放心的老兵压阵!”
班长并不买帐,也破例抱怨说道,“连长,我们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可没有人说要照顾,也没有老兵支持。我记得那时候有人说什么来着?对了,是仗一打,枪一响就会了,经验都是从实战中来的。”
连长被人揭了老底,露出蛮横的本相,破口大骂,“操,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哪有他妈的这么多废话?记住,去几个人,要回来几个。少一个我的兵,我就找你算账!”我们有些鄙夷的看着连长,东北人名声不好,都是这类人给糟蹋得。当然了,面对领导也不能太直白,鄙视也需要些伪装,连长很满意我们畏惧的神色,扫视众人一圈,又特意指着我说,“老实点,一切行动听指挥,出了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会合兄弟部队之后,他们带队的是张排长,人倒很客气,见到排长就说,“张班长,五百年前我们是一家。久仰大名,这次任务你们一定要多多关照。”人家话说得这么客气,给足了班长面子,我们即便有情绪也隐藏了起来。
卫向东捅捅我小声说,“看没看到,青帮洪门弟子接头暗号!”
张排长他们要执行的任务是去越军边境的一个哨所潜伏,那里有越军一个班的兵力驻扎,他们已经远远地观察过几次,每两天会有一个越军送给养和信件,时间固定,而且总是同一个人。上面决定活捉这个越军,他应该知道附近几个哨所的详细情况。因为那一带地形复杂,几个哨所距离有二三公里,越军特工队也经常活动,张排长他们的部队都是新兵,对面越军据说算是老牌部队,在和美国人的战争中有些战功,张排长保险起见,特地提出来让我们班来支援。
抓俘虏行动本身并不困难,尤其是和战场上两军对垒相比。以有备打无备,以多胜少,不论是谁被盯上,都很难逃脱。关键在于如何安全到达伏击地点,能否不被敌人提前发现,事后能不能悄悄溜走。而且一旦出事,全班能不能随机应变,配合默契。这些都需要训练和经验,不是拍胸脯就能做到的。
张排长他们熟悉地形,在前方带路,我们乐得轻松,越军已经在边境地段大规模铺设地雷和进行埋伏,夜间行军基本上靠摸索和运气,有人走在前面再好不过。班长安排卫向东在前,我在后面收尾,其他人位置不变。小分队行动,尖兵和收尾的两个人至关重要,见识过我的身手,副班长对此没有异议。
夜间雾重,空气湿冷,爬山出了汗,衣服很快沾在身上,停下休息时全身发抖,又不能生火,只能暗中诅咒这南方该死的冬天。
行动还算顺利,黎明前我们顺利进入预定伏击地点,张排长他们班靠近小路两侧,我们班则圈子放大,同时顾及几个方向可能出现的越军,每个人之间保持一定距离,马有财的轻机枪被放在两个班之间,便于同时给所有人提供火力支援。小股部队间的冲突,结果往往是在开火的那十几秒钟决定,所以一开始能够集中所有火力至关重要。
我们埋伏了一个上午,越南人提前出现,而且不是一个人,两个越军并排而行。一个背着篓筐,枪随意的挂在肩上。另一个双手持枪,枪口斜着指向地面,手指没有放在扳机上。他们没有戴越南人头上常见的那种绿色圆帽,看相貌也很年轻,不到二十岁。两个人神态悠闲,有说有笑的走过来,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
按照事先约定,动手与否由张排长他们决定,我们配合行动。张排长给了动手信号,两个人从草丛中无声站起,分别扑向越南人。背箩筐的越南人很快就被按倒在地,另一个越南人身手敏捷,和中国兵扭打在一起,试图抢过中国兵的冲锋枪,越南人突然松手,中国兵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新兵毕竟稚嫩,应变能力差,两个想要接应的侦察兵在犹豫,等待张排长的信号,出击不果断。稍一迟疑,等他们奔过去的时候,越南人已经一阵风般的跑开,两个人好像大象在追赶猴子一样笨拙的后面跟随。
张排长他们班包围圈最后一个人起身试图拦截逃跑的越南人,他昏了头不用枪托,竟想要摔跤似的一把抱住越南人,越南人一个假动作灵巧的晃过。中国兵知道无法比赛速度,鱼跃跳起打算抱住越南人的腿,无奈判断有误,自己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越南人跑过。
越南人灵巧地跳下小路,眼看就要逃进树林。他的一切动作无懈可击,可惜运气不在他一边,马有财埋伏的位置恰好挡住他的去路。等他跑到身边,马有财出其不意的一脚绊倒他,然后掐着脖子把他拎了起来。
马有财一米八三的个头,体重至少一百公斤,铁塔一般。越南人最多不过一米五十五,五十公斤的体重。马有财拎着越南人站在那里,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轻松。越南人两手拼命去掰马有财的手指,两脚蹬来蹬去,如同一条钓在半空的徒然挣扎的鱼。估计不用一分钟,越南人将会失去知觉。
张排长他们那边等的不耐烦,有人大声叫道,“用匕首干掉他,一个俘虏就够了。”事后没人出面承认说过这句话,可没人否认的是,那个没有拦住越南人的侦察兵听到了,拔出匕首冲上来,恶狠狠的用力一刀捅进越南人的小腹。年轻的侦察兵急于立功赎罪,却忽略了两件事。第一他用得武器比我们常用的小匕首长出一倍。第二他的武器竟然刺穿了越南人干瘦的身躯。
接下来的一幕成为连队的传奇,我们看到外班侦察兵凶狠的下手之后,小腹多了个窟窿的越南人倒是一声没吱,马有财反倒闷哼一声,松开越南人,拱着背双手捂着下腹倒在地上。刹那间所有人都惊呆了,外班的侦察兵明显是第一次沾血,松开匕首,迷惑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马有财。越南人本已喘不过气来,突然间呼吸顺畅,站在那里发愣。他小腹插着匕首,刀尖从背后穿出,他似乎没觉察到疼痛,张着嘴巴犹疑的来回看着两个侦察兵。目睹三个人诡异的情形,如果不是生死攸关,绝对是十分滑稽的场面。
当时面对这种情形所有人都是焦虑万分,可绝大多数人距离远,又要保持队形防止越南人突然出现,都是爱莫能助。距离马有财最近的副班长起身跑过来,可十米远的草丛需要时间。张排长也从另一边跑过来,但也有十几米的距离。
这时越南人终于注意到自己小腹上的匕首,好像神经迟钝刚刚感受到疼痛,大叫一声,双手把住匕首想要拔出来,拉了一半又是一声的嚎叫。站在对面的外班侦察兵看到鲜血顿时从刀口涌出来,加上越南人抽搐变形的面孔,居然被吓懵了,也是一声大叫,转身就跑。
越南人没有拔出匕首,支持不住仆倒在地上。副班长赶到,一枪托打在他的后脑勺,越南人倒地不起。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有了很多版本,我只讲述自己所看到的。副班长跪地抓住马有财的手,连声问道哪里受伤?马有财咬牙说是“阳具”(阳具是我的文雅替代词,马有财丘八一个,用词自然粗鄙),原来外班侦察兵的匕首刺穿越南人,又刺到他的关键部位,下身流的鲜血已经湿透了裤裆。
副班长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主儿,毫不犹豫的扯开马有财的裤子,因为天气的缘故,他也是里面没有裤衩。副班长看到血糊糊的一片,愣了一下,仔细地瞧了瞧,用手摸了摸,又拿起水壶倒了些水清洗,再凑近看看,才笑着对马有财说,“那玩意没事,伤口在大腿内侧。别怕,兄弟,你准能娶媳妇!” 取出纱布绷带麻利的把伤口包扎好,
马有财一听如释重负,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叫嚷,“扎我的那个混蛋呢?让他过来,咱们没完,老子要让他领受一下匕首的厉害!”
越南人的哨所离我们的伏击地点不到两百米,在山坳里,要转过弯才能看到这边。越南人临死的叫嚷并没有让哨所的越军听到,我们班等张排长他们收拾好现场,看押好俘虏撤退后,才依次离开隐蔽伏击处,跟上队伍撤退。
要是按照我的想法,我们应该一口气打下越南人的哨所,两个班的人兴师动众,只是为了抓一个越南俘虏,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反正越南人也将要知道是我们动了信使,不如干脆打痛他们,一举端掉他们的哨所。
听完我的建议,班长还保持冷静,低声警告我不得擅自行动,否则送我回东北养猪。我连忙解释自己没有其他动机,纯粹是为了革命事业和为指导员报仇。班长还是不放心我,回去又让我走在整个队伍的中间。为了照顾马有财的情绪,我们班和张排长的班也拉开了距离,张排长他们带着俘虏走得飞快,我们给他们警戒后方。这么多人行动,难免留下痕迹,越南人想要追踪的话不会太困难。可是一路回去,十分的平安,没有人跟在后面。大多数人都为任务顺利完成开心,我是少数派,十分遗憾没能和越南人真枪实弹的较量一番。
回到营地,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连里所有人都知道了马有财的不幸遭遇,连长、指导员还有排长都亲自过来慰问,他却拒绝大家帮他检验伤口的好意,自己找了个镜子躲在厕所里验证一番,才穿上裤子。出来后他神情颇为激动,要求去医院。理由是大腿内侧伤口很长,需要医生的治疗。问他要紧不?又说伤口不深,没有致命危险,不需要太紧张。
面对马有财明显的矛盾和激动神色,却没有人出面质疑和阻拦。一事不烦二主,又是副班长陪着马有财去的医院,他回来守口如瓶,坚决不谈马有财面对野战医院年轻貌美的女护士的暧昧场面,气得大家都说马有财的处男身份让副班长给破了。副班长倒也不恼,笑呵呵的总是安排说这话的兄弟值夜班。
张排长本人过来送了两条烟,道歉手下失手伤人,说失手的侦察兵是个新兵,仅侦察连不到一年,平常表现优异,谁想战场出这种丑事。恰好马有财本人不在,班长乐得大方,收下了烟,让张排长不要担心,说伤口不严重。因为班上人都不抽烟,班长让卫向东拿着烟上附近的饭店换了些肉食,晚上我们庆祝了一番,齐声赞美马有财的好运气,猪头肉大伙都吃的很开心,唯独马有财嘟嘟囔囔,说什么着是他的血肉钱,却没有人来征求他的意见。
马有财养了一个星期就恢复了训练,虽然很多人有意无意的关注,和他朝夕相处的兄弟们都没有看出什么明显的后遗症。这家伙还是行动自如,但不知道怎么变得和林黛玉一样敏感,居然不满意很多人背后对他指指点点,尤其是基地的很多女同胞看到他一脸暧昧的神情,弄得他差点也要学习我来个营地操场裸体奔跑,证明自己男人的清白。作为过来人的我明白其中的风险,不太忍心让他大好青年重蹈我的覆辙,好说歹说的打消了他的梦想。倒霉的是我做的这类事情大多得不到官方的承认,从来没有人想要给咱请个几等功!
没有几天连里又出了点事情,三排某班在实弹演练的时候,先是扔手榴弹连接遇到几个哑弹,接着56式冲锋枪炸膛,子弹卡壳并不稀奇,炸膛可是首次听说,幸运的是战士受伤不重,脸上留点印记,手指头掉了半截而已。哥们记了个三等功,提前退伍,也算是战争功臣。
事后调查,训练使用的那批子弹和手榴弹来自几家不同的工厂,并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普遍的质量问题。虽然上面想把这件事情压下来,真相还是很快传开。兄弟们开始千方百计的寻找苏联原装的AK47冲锋枪和缴获的弹药,越南人使用的美军手雷也流行起来。越南人的标准制式武器也是手榴弹,但是美国1976年撤军的时候留下200亿美元的军火,尤其是大量步兵轻武器的枪支弹药,有些越南部队就开始使用美军的轻武器,包括手雷、掷弹筒之类中国军队没有装备的武器。
这段时间值得一提的是卫向东给我本书看,是当年美国越战老兵的回忆录,其中详细谈到越南人打仗手段无所不用之极,妇女、小孩都可能打击美军,美国人根本没有办法分辨出平民和战士。有些越南村庄的农民白天种地,晚上出来打仗。而且越南人抓到俘虏后刑讯手段野蛮,各类酷刑折磨是惯用的手段。最惨的一次是越南人用高温焊枪活活的烧焦了另一个美国俘虏的内脏,慢慢等着他死去,一旁观看的另一个美国人俘虏被放回去,越南人让他回去讲述亲眼目击。可怜的美国人神经失常,被吓疯了。(当然公平来讲,越南战争中美国人也不是什么骑士风范,天上飞机的狂轰乱炸,燃烧弹、集束炸弹、后害无穷的化学武器橙色剂,越南是美国新武器的试验基地,除了核武器外其他新式武器都轮番上阵。而且地面步兵交战,美国人屠杀平民、虐杀战俘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我看完书后,十分的震惊。越南人和美国人打仗手不留情,和中国人打仗就会顾忌?这本书是内部发行的资料,卫向东的老爷子特意让人找来,是想卫向东有个心理准备。连队那时候还进行纪律教育,宣传越南人民是无辜的被蒙骗的,越南人所犯的罪行是一小撮人所为,我们到越南要严格遵守纪律,不得骚扰平民,不能抢夺财物,不能虐待俘虏等等。事后证明,中国士兵伤亡很大比例就是来自越南百姓和民兵的偷袭,很多中国士兵对于越南人的铁血心态没有什么准备,毫无戒备中被打死打伤。
卫向东和我私下交谈,一致同意绝对的不相信越南人,都说和越南打仗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宁可犯错误,也不能因为慈祥死在那里。

第二章 叛徒
当指导员带着文书韩热出现在我们班的营房,大家都有些惊讶。指导员找班长谈话,我们猜测要有行动。因为马有财的受伤,我们班十天没有外出执行任务,个个都有些坐不住了。迄今为止,侦察连出动执行的所有任务都是成功,虽然一排和三排牺牲了几个战友,我们依然认为死亡和自己无缘,渴望通过行动来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军人。
所以班长出来宣布晚饭后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已经整装待发。可是当他宣布指导员将领队,我们有些吃惊。指导员和连长暗中较劲的事已经众人皆知,连长经常会和部队出去执行任务,可指导员总是守在后方,虽然有人私下嘀咕他胆小,可他作为党组织的代表,不参与军事行动还是能说的过去。他突然跑到我们班来带队执行任务,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做?
我抬头看看,杨叶和卫向东和我交换了个眼神,他们有同样的问题。
指导员似乎很满意我们的惊讶,绕圈打量了我们每个人,他的视线略微在我身上多停留一秒钟,我没有躲避,面无表情的回望。
指导员让我们靠前,他先是大大表扬了我们一番,用了很多肉麻的形容词,不愧是宣传工作的喉舌,有需要可以口放莲花。老实说,我们接受他的称赞并不为过,问题是当所有人的工作都有危险,需要作出同样牺牲的时候,任何单独的表扬就有夸张的味道。前线从侦察兵到炮兵,到警卫连,到民兵,到食堂伙夫,我们都是做着非常重要的工作,任何一环的缺陷会有严重的后果,单单挑出某人、某团队来说更重要绝对是错误的选择。
指导员看我们懒洋洋的样子,有点失去兴趣。他直接交待了任务,我们将去追捕一名叛徒,此人是XX军的士兵,枪杀了连长,投敌越南。越南人得到送上门的礼物,颇为高兴,让他录制了很多宣传节目,对我军士兵进行欺骗和策反。我军几次派人去擒拿他,都让他躲过。这次我军得到他躲藏地点的情报,我们班将前去确认。如果能够核实情报,我们将通知指挥部,另有部队会前去配合我们捉拿。
我们个个兴奋起来,听说过有抗战投降日本人的汉奸,却没有想到今天还有和越南人合作的叛徒,更可耻的是这个叛徒居然是共和国的军人。去追捕他是每个军人责无旁贷的事情。
指导员等我们静下来,补充说道,“行动的地区你们熟悉,就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区域附近,那一次的向导将再次配合我们行动。”
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区域?我们看看班长,他解释说,“就是我们发现的那条越南人新修建的土路,木天和敌人遭遇,我们击毁一辆汽车。”
他不用说死去的女兵,大家记忆深刻,大家记忆更深刻的是越南人的报复,不知道我们杀了自己的叛徒,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想起那次遭遇的越南小分队,我有些毛骨悚然,毕竟当时我们有运气能伏击对方,如果一对一我们班可未必能讨得什么便宜。
我忍不住想指导员为什么要来领队,他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要到一线证明自己,如果他是那么冲动,两个月来早就会出去执行任务。看班长和副班长一脸严肃的样子,我知道他们担心什么。他们担心指导员立功心切,乱指挥。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总是需要实战经验,指导员会虚心求教?
我瞟了眼王文革,那次战斗他突然坏肚子,这次他还要旧病发作?王文革挤在指导员身边神态恭敬,好像一切正常。
我注意到韩热安静的坐在角落里,他看上去很悠闲,我却有种感觉他在观察我们每个人的表情。他也要和我们一起去?据我所知,他和指导员一样没有出去执行过任务,而且他也没有完成侦察兵的训练。
按照惯例,我们行动前睡了三个小时,老兵和新兵的区别在于身体状态的控制,我们转眼间呼呼大睡。指导员和寒热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我们的鼾声,忍无可忍,最后跑到隔壁营房避难,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睡着。
晚饭后,我们再次检查了武器装备,指导员和韩热都换上苏联制造的AK47冲锋枪,我选择了机枪,所有人带够了弹药,虽然说潜伏,我们已经习惯最坏的假设。我们还带了四把砍刀,第一次密林行军的困难还没被我们忘记。
我发现指导员选择韩热的原因,他身背电台,指导员不愿意用连长的话务员。不管指导员给韩热许诺什么好处,我希望韩热能跟上队伍,因为如果他掉队,没人会背他从越南回来。
执行任务次数多了,我们已经喜欢上了黑夜,虽然人对黑暗有本能的恐惧,但当你习惯控制动作的节律,知道观察什么,信任你的嗅觉和直觉,黑夜是最好的掩护。
行军顺序还是老规矩,向导第一,我第二,卫向东第三,然后是班长、马有财、虎子、韩热、指导员、陆一鸣、铁牛、杨叶、张军长、李卫华、王文革,最后是副班长。陆一鸣跟在指导员背后是特意照顾他,因为陆一鸣爬行山路班里第一。王文革没有能和指导员近距离接触,有些失望,可此时没有办法顾虑他的感情。
行军路线没有采用第一次的,因为担心受到越南人的伏击。我们绕了个圈子从南部密林地带进入越南境内,也正是这个原因特意找来了那个熟悉地形的向导。
向导自从第一次给我们带路后,成了职业人士,据他说带路超过三十次,还没有出现问题。看他自信满满的神色,我希望他不要在我们这次行动开创失败纪录。
我们走了三个小时,翻越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向导告诉我刚刚过了边界。他的行动开始谨慎起来,我们之间距离开始拉长,我回头看去,后面队伍也距离散开。我有些不妥的感觉,十四个人的队伍并不合适夜间的行动,容易被人发现,也不容易快速的作出反应。如果一定要走,我们应该分成两组,一前一后,互相支援。
我让向导附近找个合适地方休息,我作为尖兵,控制队伍的节奏和休息时间,兄弟们也相信我的判断。但指导员不知道我们的规矩,他看班长没有叫停而队伍停下来,有些恼怒的上来询问。等班长解释完,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出声。夜色下,我看不清他的神态,但感觉他并不喜欢我有控制队伍的权利。
我和班长、副班长谈了分组的想法,他们都同意我的理由,说服指导员却费了一番口舌。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队伍分开,似乎人数给他一种安全感。大概最后想清楚,第二组的成员比第一组有更好的逃生机会, 他才点头同意。
两组行军速度要减慢一些,基本上第一组先走一百米,然后停下等候第二组,第二组来到,第一组继续前进。我个人感觉好了很多,在我看来,小组的机动性和灵活性远远要比人数更有价值。幸运的是,一路上没有机会来验证我的设想,我们没有遇到越南人的伏击。
我们找到了那条简易土路,据指导员的情报说道路尽头就是一处越军雷达基地,越军新建的雷达基地是为了监控我方通讯,我方的叛徒最近被转移到这里。越南人认为此地隐蔽,防护力量强,是藏人的好地方。越军有一个加强排的兵力驻守基地,他们认为我军不可能派大部队公然侵入越南境内,小股部队无法对付他们的守军。
向导检查了路面,发现了汽车行驶痕迹,但没有发现脚印,联想最近几天没有下雨,我们判定越军基地还是通过汽车来运送补给,并没有步行巡逻队。
我们两组分开道路两侧,顺着丛林边缘,朝越军基地方向走去。途中看到上次被我们炸毁的汽车残骸,越南人没有试图回收,只是简单的把残骸推到路外。
当我们来到越军基地边缘,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越南人如此的自信,因为他们基地的确是易守难攻,位置在山头,三面悬崖,一面是一百米斜坡式的开阔地,只需要一挺机枪就能完全封锁这面。如果强攻,我们需要炮火支援。
指导员看了,一时间沉默不语,事情要比他原来设想的困难很多,即便我们发现了叛徒,也将很难攻进去。越军明显的火力点就有两处,都是高射机枪阵地。高射机枪平射是越南人和美国人打仗时候发明的新战术,用在这里一举两得,即防备空中可能的威胁,又能提供强大的地面火力。没有炮火,我们看不出任何办法能解决这两处火力点。凭借这种地势,越军不需要一个排,一个加强班就能抵挡我们。即使我们一个连来攻打,也没有什么胜算。明显指导员的情报有误,他根本不知道越军的详细安排。我有些疑问他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情报。
我们藏在距离敌人基地二百米远的丛林观察了一天,越军守卫兵力是一个加强排,还有大约十个名女兵。越南人用木头、竹子为材料修建了三排简易房屋作为营房,女兵营房位置分开,在营地北角靠近悬崖处 。我们还可以看到几个山洞,应该是被用作雷达站和发电机房,营地左侧有三个巨大的雷达天线面对中国的方向。越南人很放松,警戒谈不上严密,没有游动哨,白天只有一个高射机枪阵地有人值班,哨兵仅仅一人,晚上则是三人。有趣的是,越南人和我们一样重视荣誉,他们营地边缘还矗立一根旗杆,早晚全体列队升旗降旗。
我们没有看到要找的叛徒,情报说他身材高大魁梧,很容易辨认。越南人中倒是有几个个子高的人,却谈不上什么魁梧。不过我们观察的位置并不好,视线中有几处死角,无法看到营地全貌,而且叛徒完全可以躲在房间里。
这个营地的唯一弱点是水源,早晚越南人会派人到五百米外的小溪打水。但这个弱点还是很难利用,因为如果越南人有水缸,守个几天不成问题。越南男兵、女兵还会下午去洗衣服,每次人数不多,不超过五人,而且都是带着武器,干掉他们也没法凑近营地。路一鸣藏在附近的丛林里偷听他们溪边的谈话,回来说没有听到有用的消息。
黄昏时候指导员和班长、副班长、杨叶开会,杨叶虽然理论上是实习的侦察兵,人人都知道上面有意培养他,所以默认他的军官身份。他们位置稍微远些,偶尔可以听到片言断语。兄弟们在闲聊,铁牛在放哨,我和卫向东位置最近。一天我们没有机会说话,上午我在观察他在睡觉,下午我们轮换。
卫向东瞥了一眼军官们,他们的会议似乎比较压抑,“木天,你怎么看?”
“你说打还是不打?”我摇摇头。
“不,我是问你看中了哪个越南女人!”
“哈哈,你不说清楚,我没有脑筋去猜。我看不出来他们想怎么打,强攻不容易,不解决那两个机枪阵地,我们要有很大的伤亡。希望他们不要想强攻。”
“你知道军官和士兵的区别?”
“军官可以娶老婆,士兵只能看。”
卫向东忍不住笑了几声,“军官总是想如何找到解决的办法,士兵总是发现不能做的理由,你要是能有思维的改变就可以当军官了。”
“我忘了你一定是军委的指定接班人,从今天起我们都跟着你了。”
“你不要忘了,我爹可是正儿八经的军人,他身经百战打出来的。我做儿子的,这么多年怎么都学到点东西。”卫向东并不理会我的嘲讽。
“好,我问你,我们为什么这么大动旗鼓的行动?看指导员的架势,我们还要有部队过来。我们和越南没有正式开战,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有些不合理吧?”这个问题缠绕了我一天,不论我们做的多隐蔽,越南人都会知道是我们干的,肯定会报复,到时候会不会又有人追究责任?上次事件让我知道风势是多么容易转变。
“你不懂,当涉及到叛徒,我们总是手段雷厉风行,当年周恩来处决顾顺章的家人,四野追杀叛变的参谋,都是现成的例子。你要是担心越南人的反应,你太过虑了。记住,我们可能宽恕敌人,但对付自己人总是最狠的。这个问题上各个国家也都大同小异,越南人很清楚,不然他们不会这么费心来转移那小子。真不知道那小子琢磨些什么,干什么不好要投奔越南人,他是死定了!”卫向东有些惋惜的说。
“你小子也小心点,让人听到报你个没有立场。”
班长过来召集大家开全体会议,不出我们的猜测,他们是对下一步的行动有分歧。指导员主张我们冒险靠近查清楚叛徒是否在里面,然后决定下一步行动。杨叶和副班长都认为敌人营地防范严密,即便找到叛徒,也没有办法强攻。我们一个班不行,来一个连没有炮火支援还是不行,不如取消行动。班长态度暧昧,模棱两可。
指导员介绍了更多的背景资料,自从我们发现了敌人修建的道路后,一个月前我军曾派人来侦查过这个营地。当时得出来的结论是无法偷袭,三十多米高的悬崖角度几乎垂直上下,无法攀爬。因为这里属于没有争议的越南领土,我军大规模行动还有些顾虑。现在指挥部已经不在意这些小节,同意强攻的手段,所以指导员才亲自领人过来。 他以为只要我们有决心,就能拿下越南人的营地。真的来到,他才发现情报上没有提到的两处高射机枪阵地。
通常遇到意见分歧军官要上级,但电台开通才发现越南人实施电子战措施,干扰所有频率的通信,尝试几次,电台无法联系总部。指导员有些不甘心就此撤退,他召开全体会议想要找出提供解决的办法。我们都注意到他举动的意义,他本可以不费这番周折,直接下命令要求班长执行,他不这样做表示他心里没有把握,想冒险却害怕责任,他想有人支持他的意见,事后可以变成集体决策,没有个人责任。
不为人知的是,我们这里逃过一劫,越南人已经全面的监听我军前线地区的通信。因为我们携带的是短波电台,确定位置并不困难,如果我们真的和指挥部联系上,越南人会容易的锁定我们的方位,也会很容易猜测出我们的目的,到时候谁来猎杀谁就是说不清楚的事情了。
会议上发言人不多,连爱凑热闹的王文革都不出声。不是大伙儿没有意见,而是聪明的知道不能乱表态,其他人习惯接受命令,有些不在意军官们要决定什么。指导员看看情形不对,直接点名说道,“木天,你也认为我们应该回去?不要保留,谈谈你的看法。”
我有点受宠若惊,指导员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和颜悦色,我看看班长、杨叶,“我感觉不应该没有机会,越南人认为营地很安全,他们对道路这面看的很紧,其他三面是防守漏洞,如果我们能上去,他们不会有防备。”指导员看对人了,我不是愿意白走一趟的人。
“悬崖上不去,兄弟部队的侦察兵已经去看过。”指导员对我的办法很失望,有些无精打采的说道。他寄希望与我倒是有趣的事情。
“我要自己去看看,才能知道有没有机会。”
指导员看了我一眼,随意的说,“明天早上你可以和班长去看看。”
杨叶突然发问,“假设你能上去,你要做什么?敌人有一个加强排的兵力,你想自己把他们都干掉?”
“我们不是要找叛徒吗?我上去可以近距离察看。”
“然后呢?”杨叶不依不饶的追问。
“他在,我们就请他回国。”
“你准备请所有越南人一起回去?”
“这好像是你们干部的事吧?”我看着杨叶微笑,他脸上可一点笑容没有。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我和木天明天看过悬崖后,大家再商量。”班长制止我们进一步的争吵。
晚上卫向东抽空问我什么打算,为什么要帮指导员说话,指导员明显是想冒险来立功,杨叶的慎重有道理,我发现了又怎么样?
我告诉他自己没有任何的打算。我的意见和指导员没有任何的关系,他的态度并不影响我的决定。我不认为越军的营地没有弱点,而且不论有没有这个叛徒,我们都会干掉越军的营地,不如一起端了,省得麻烦。
沉默半晌,卫向东终于说道,“你太天真了。”
“我只是个当兵的。”


第三章 悬崖
第二天一早,我和班长、陆一鸣、副班长三人去察看地形。悬崖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近三十米的垂直高度,几乎没有地方给人立足。我们花了两个小时看了三面,发现只有一面还有点攀登的可能,倾斜坡度要大些。 我们每个人上去尝试,那时候还不知道攀岩的运动,大家完全自己摸索,体验如何发力找角度。如何控制身体。可惜没有人是天才,能够一鼓作气的上去。身体条件最好的陆一鸣,他像个猴子一样爬了有十五米。半个小时后下来说上面坡度有变化,不是凹进去,而是凸出来,无法攀登。他还警告爬石壁和上树不同,下来比上去还困难。
班长见没有上去的路,叹口气,要我们回去。
我有些恼火,因为体重大和身体重心难以控制,自己攀爬达到的最高点不超过五米,要求留下来再试试。班长看看我,让陆一鸣和我一起练习。
陆一鸣有了当老师的机会,颇为兴奋,好好地指点我一番。可他的先天优势是身体轻捷,和他比较我好像狗熊,不是所有技巧都适用我身上。没有现成的师傅,我自己琢磨了半天,上上下下的不停尝试。到了黄昏时候我已经能爬到十三米高的地方,看到陆一鸣说的情况,确实岩石突出部分很难下手,攀爬的话身体要成弓形,凸出挂在石壁上,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晚上回到营地,我们汇报了发现,指导员颇为失望。他还是没有办法联系上基地,越南人似乎在演练他们的电子战术,大规模的干扰所有常见通信频率,当时通信设备简单,我们的电台就有六个频率可控选择,所有频好像电路着火,滋啦啦响成一片。事后我们才知道,越南人以为战争即将爆发,采用苏联人提供的电子设备,全面破坏通讯信号,想要干扰我军指挥系统,让我们无法阻止有效的进攻。
指导员不死心,还想寻找其他办法。我们带有四天的干粮,还可以坚持三天。他不愿意走,其他人也无法勉强。他寄希望能通过白天的观察,确定叛徒的行踪,这样回去他也能有个交待。不能说,他的想法没有道理,侦察本身就是死守的活儿,需要耐心,等待老天给的机会。
班里发生了一件趣事,指导员派向导去偷听打水的越军谈话,虎子也要求跟随。班长没有多想就同意了,虎子一向是很任劳任怨的孩子,难得主动要求什么。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看到越南女兵洗澡,虎子回来并没有说,不是向导啧啧赞叹有越南女兵身材很好,兄弟们还不知道他们有如此眼福。
我攀岩一天,熟睡了一夜,早上起来还要求去尝试。班长有些不愿意,指导员知道后却痛快同意,他以为我是不甘心失败,要爬到岩顶才罢休。我没有解释,因为他们知道我真正的理由,绝对不会同意让我去。我是发现了彻底陶醉的运动,攀岩带给人的感觉是无比的自由,尤其是在高处时候,我有种错觉,似乎万有引力失去效力,其他生理限制也不存在,我可以随意的上下。当然如果掉下来,我多半会摔死,可那种危险相比战场又小得多。我是个很自信的人,认定风险不适用自己。年轻人的勇敢多半是愚蠢的,现实生活中屡见不鲜,我稍微走些极端。
依然陆一鸣陪我去攀登,杨叶似乎有些怀疑我的动机,要求一起去看看。我们三人带着绳子和食物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找回昨天的地点。杨叶很快就发现了我们真正动机,他也尝试了几次,可惜他虽然也干瘦,却没有攀岩的天赋,爬不到三米高就上不去了。他不甘心给我和陆一鸣当看客,坚决要求回去。
被杨叶纠察的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妥协,我和陆一鸣爬最后一次攀登后就走人。陆一鸣还是没办法超越昨天的高度,他沮丧的下来。我轻装上阵,机枪和绳子都放下,帽子也不戴。 我攀登的状态很好,居然超过昨天自己的最高点,也超过了陆一鸣的最高点。
我贴在岩石上,仔细研究上面的形势,根本没有想到任务或者叛徒,而是完全从一个业余爱好者的角度来分析。看了半天,我发现一条不显眼的石缝,似乎可以下手,我伸手过去抓住石缝,身体展开,两脚也找到支撑点。我有些后仰,双手略低于头部,姿势还算是舒服。接下来我发现了致命的问题,找不到下一步的支撑点,既没有办法上去,也没有办法下去,我悬在了空中。
下面两位很快发现了我的窘境,陆一鸣不辞辛苦的爬上来帮我。他试着给我找后退的位置,他眼力明显有问题,我够不上他说的落脚点,还差一点蹬空摔下去。和他折腾了快半个小时,我累得要命,干脆不理睬他。
陆一鸣够哥们,下去和杨叶商量后,再次上来,让我挺住,他们回去找救兵。我谢谢他的好意,并没有说我已经知道结果。除非班上的兄弟们能到悬崖上面放根绳子给我,没有人能从下面救我,我是死定了。
日头接近正午,阳光烧烤的岩石开始发烫,我自己一个人吊在半空中,手脚已经感觉到疲倦。坚持下去已经没有意义,我脑子里全是稀奇古怪的念头,什么时候松手?兄弟们哪里埋葬我?我的死算是执行任务不幸牺牲?能不能立个二等功?算烈士?冬子听到我的消息会是什么表情?
一个人能否真正面对死亡?我以为答案是不能,我一直以为那是别人的事儿,年轻给了我豁免的特权。不论发生什么,我将是这个世界最后的生物。当幻灭被打破,冲击是强烈的,我没有惊慌失措,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我停止了思考,感官可以接收所有信号,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像铁轨上吓傻了的孩子,只能呆呆的看着火车驶来。
我抬头看看凸出来岩石,它好像伞一样覆盖着我。我没有考虑,也没有任何的动机,突然右手松开,伸过头顶去摸索。这是个疯狂的举动,因为我看不到凸出石头后的情况,我只有大约一秒钟保持平衡,右手找不到可以抓的缝隙,兄弟们会发现我的尸体。
幸运的是,我最后一瞬间摸到细微的缝隙,手指头勉强抓住,加上两脚的支撑,我很别扭的仰着,但是可以维持身体平衡。
我左手慢慢的伸过去,寻找另一点。当我确定两手能够抓住后,深呼吸一口气,一寸寸的把自己吊起来,等我头部转过遮盖的岩石后,我终于能够看清上面是什么。
我松开双脚,两只手肘撑着岩石,用力一跃,翻上书桌面大小的石壁。
我如同烂泥般摊倒,几乎是虚脱了,悬空让我体力耗尽,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当我有些力气后,没有犹豫,继续向上攀爬,拯救了我的石壁距离悬崖顶部不超过七米。我爬上去后,看到三个巨型雷达盘面一字排开,如同一面墙遮挡住这一侧的悬崖。
我找到空隙,察看越南人的营地。越南人都在午睡,唯一的哨兵倒是尽职,在高射机枪掩体里观察进入营地的唯一道路。他背对我,距离不超过三十五米,如果运气好,我可以悄悄干掉他,运气再好点,我能悄悄地溜出营地。我看了眼安静的三处营房,犹豫了半天。
我从悬崖下去是不可能的,那一块凸出来的石壁不是人力能够翻越的,出去的唯一道路是穿过营地。白天看来是最好的选择,机会就在眼前,丝毫没有察觉的敌人哨兵是我唯一的障碍。我几乎已经迈步,却又停下。什么地方不对头,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耐住性子,四下观察,终于发现在营房的阴影下的另一个哨兵,他的位置恰好是我们山下观察的死角。 我们三人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没有任何可能我会干掉他们其中一个而不被另一个发觉。我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虽然偶尔活动一下身体,位置却没有大的变动。
隐约间我似乎听到什么动静,我突然想起要来救我的兄弟们。我不愿意离开悬崖,我还幻想哨兵能给我一点机会。没有纸笔,我想到一个通知兄弟们的办法,我先从腰间取下一枚手榴弹,倒空里面的火药,撕下一截袖子,绑在手榴弹上扔下去。我身上只带了一把手枪和匕首,加上三枚手榴弹。手榴弹完全是被忘记了,经常武装越野已经习惯腰上有手榴弹。我希望下面的兄弟能够明白我的窘境,他们应该知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其他的装备都在悬崖下面。
我在悬崖上享受了半天的日光浴,越南哨兵没有给我任何机会,实际上午休完后我已经知道今天是回不去了。没事可干,我观察了一下午越南人的营地活动,他们的生活要比我们丰富多彩,只有一个小时的操练,其他时间分拨下山洗澡,男兵女兵近距离接触也没有军官来限制。我没有看到我们的叛徒,几个营房都有人进进出出,很难想象他能一直藏在里面。有三个山洞,一个是雷达站,一个是储藏室加餐厅,一个是发电室,都不像叛徒住的地方。我虽然不舒服,饥渴难耐,却很安全,越南人自由活动的时候也不靠近雷达盘面。我看看雷达天线的装设,山上条件有限,固定的极为不牢靠,越南人都担心碰掉了天线会受处罚。
我的猜测是错误的,晚上熄灯后,一男一女两个越南人偷偷从营房里溜出来,他们并不顾忌距离最近的哨兵,公然向我走来。二十米的距离只给了我躲到悬崖边缘的时间。两人还是年轻,大部分时间抱在一起喃喃私语,偶尔会听到一些别的动静。我和他们距离不到五米,几乎可以听到他们的喘息声,挂在悬崖边缘不敢有任何的动作。黑夜中我不可能爬下去,唯一的希望是他们要有任何出轨行为,不要拖泥带水,赶紧完事。
我给了他们十五分钟的机会,和冬子的经历让我深知对于情人来说,我的做法是多么不公平。遗憾的是我支撑不下去了。
两个你情我浓的越南人到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够在热恋中死去也算是他们的造化,起码不用像多数人尝试感情破灭的滋味。我处理完他们,又忙了些别的事情。最后男人让我给扔下悬崖,女人则正面放倒在地上,身下压了一颗扯了弦的手榴弹。
当我下到悬崖下面,等待我的是卫向东和陆一鸣,他们看到我没有惊喜,却痛打了我几拳。我没有时间询问,抓起我的装备让他们快走。
我们走出一百米的距离,山顶传来爆炸声,接着三个巨大的盘子滚了下来,然后又是一声巨响,黑夜里火光耀眼。
等我们回到侦察班,兄弟们都在紧张等候。我们连夜撤离,没有受到越南人的追击,第二天早上赶回了驻地。
我的麻烦刚刚开始,连着三次讲述了同一个故事,直到指导员、连长和指挥部的参谋满意才被放回班级。回来后,兄弟们不顾我的疲倦,要求我第四次详细讲述了悬崖经历。我在越南女兵身上下了埋伏,又在最近的营房门口绑上了剩下的最后两颗手榴弹,弄松了雷达天线盘,扯下了旗杆的绳子作为下悬崖的工具,整个过程并无出奇之处,完全是求生的本能。
卫向东终于解释了打我的原因,我让他们惊吓三次。第一次是听说我挂在悬崖上,他们一路狂奔来救我,看我不在,都以为我掉下来,急忙四处寻找。二是我扔下来的手榴弹吓得他们卧倒躲避。三是被我扔下来的越南男兵,他们误以为是我失足,再次寻找我的尸体。最惨的是陆一鸣,那天上上下下爬了十几次,身上被石头划破了多处伤口。
兄弟们一致同意,我今后绝对不可以再接近悬崖。我碰巧也同意他们的意见。
我沉睡了足足十五个小时,去食堂吃了三个人分量的饭菜,才算是恢复精力。恰好指导员再次找我,班长也在场,还有师部的参谋。他们要核实我有没有接到命令袭击越南人的营地。
我坦白了一切,我对于攀岩运动的爱好,我想要抓住最有一次玩耍的机会,高空中最后一次的疯狂尝试,我企图中午穿过越南营地,倒霉的越南情侣让我没有选择。此时想要隐藏什么已经晚了,他们已经有了我第一手的口供,能够轻易的核对前后矛盾的地方。我知道自己要有麻烦,自作主张袭击越南人的营地。但我不在乎,一个和死亡擦肩而过的人发现生命很可爱,他们能给我什么惩罚?让我再回去悬崖攀爬一次?
指挥部的年轻参谋是那种自以为是的学生官,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豁达,却认为我是个疯子。他毫不掩饰对我的轻蔑,反复的追问我几个问题。“没有人让你上去?你们指导员没有要求你上去?”他扭头看看指导员和班长,两人神情郁闷的看着我。
“指导员开会决定要上去看看有没有叛徒,可我们上不去,所以也就作罢了。”
“你不是上去了吗?”
“我是意外,再让我上,我肯定要摔下来。”
“是意外,还是有人要求你上去?”参谋又绕回来。
有人?我看看指导员,他的表情很奇怪,沮丧、紧张、期待、愤怒?我们目光对视,他身上的阴暗气息再次传来。我终于明白不是我有麻烦,而是他出了事,参谋要找他的罪证。
“你不要怕,实话实说,你不说我们也能调查清楚,组织上会公正的对待你们。”参谋难得安慰我一句,听在我耳朵里和威胁差不多。
“我说的是实话,我自己上去的。”
“为什么要去爬?”
“我喜欢。”我停顿一下,发现很困难解释给他听,“爬上去很自由,像鸟,不,像壁虎一样。”
“像壁虎?”参谋古怪的微笑,“你不是在执行指导员的命令?”
“不是。我已经反复说了,当时我已经是非常危险,再不上去就掉下来了。你可以问陆一鸣,他能为我作证。”
“我们问过,他说你并不惊慌,表情很轻松。一个就要死的人会是这种表情?”
“你们认为我是装的?”我惊讶的问道。
“事实胜于雄辩,从头到尾你都在演戏。”参谋终于说出来,难以掩盖满意神情,他为自己的侦探工作而自豪。
“我为什么要演戏?”
“你们指导员私下许诺了你好处,让你上去执行他的计划。”
指导员的计划?我瞥了眼指导员,他已经不再看我,脑袋垂在胸前,两肩松弛,他大概在想自己的计划哪里出了漏洞。
“你上过前线?”我反问参谋,他如果知道我们潜伏要面临的压力,随时面对死亡的威胁,就不会再反复的问我这些愚蠢的问题。
年轻的参谋明显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他两颊冒火,声音冰冷的说道,“木天,注意你的语气,你是在和调查组的干部谈话。”
“你误会了,我是想说。。。”
参谋并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我没有误会,你是在帮助你的班长、指导员开脱,你知道你要承担的后果?”
班长?有班长什么事?我看了一眼同样目无表情的班长,完全糊涂了,也疲倦和他们绕圈子。“我跟你说,整个事情是个意外!”
“哼,好,我们假设你爬上去是个意外。你为什么不下来?你为什么不在凸出来的石壁等着班里的兄弟救你?你为什么要爬到悬崖上去监视越南人?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两个越南兵?你为什么要留下埋伏?你为什么要弄断雷塔天线的固定绳索?难道这些都是意外?木天,我知道你很聪明,差点考上大学,但人外有人,你的心思不难被看破。”
“一定是你看破了我的心思!”我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第四章 惩罚
“木天,我告诉你,你不要太猖狂!”参谋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愤然而起,“你不要认错了形势,以为没人能收拾你!”
我也一怒拍案而起,“我也告诉你,木天没什么了不起,他就是一个侦察兵,敢打越南人的侦察兵!”几天来的经历让我有些控制不住,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似乎能帮助释放些压力。
没人想到我敢拍桌子,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班长和指导员眼睛瞪圆了看着我,仿佛初次相识。年轻的参谋有些不知所措,他好像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要做什么,是该继续发怒,拳脚相加,还是诧异我的愚蠢?
一个年长的军官推门进来,他示意参谋出去,两人在屋外嘀咕了一会儿,年长军官走进来和颜悦色地说,“木天,我是指挥部的刘参谋,你看看这份笔录,如果你依然坚持自己的回答,请你签字。”他递给我三页谈话记录,原来有人在外屋记录我们的谈话。
我快速浏览了一遍,签了字还给他。刘参谋客气的让指导员和班长去隔壁房间等候,自己舒服地坐下,掏出烟来,抬头问我抽不抽,看我拒绝,笑笑自己点了一根。他一边抽烟,一边翻阅我们的谈话记录。
“你怎么想出来用旗杆的绳子从悬崖下来的?”他终于开口问道,算是我听到的第一个聪明的提问。
我考虑了一下,“呃,我最后才下的决心,因为那根绳子并不够长。”
“你不是平安的下来了吗?”
“绳子末段距离地面还有五米,我是顺着石壁爬下来的。”
“什么时候想到用绳子?”
“下午看越南人升旗的时候,我觉得这可能是个机会。”我本能的不太愿意承认这点,眼前的刘参谋是个审讯老手,知道如何找出问题关键。
“你已经有了不惊动越南人而下去的办法,为什么不等那对越南男女离开呢?”
“我在悬崖边上支撑不住了,再等就掉下去了。你知道,再等也是浪费时间,我是度日如年,他们沉醉情海。”
“你很有恋爱的经验?”烟雾中他似乎在笑。
“我看过的每一对恋爱男女没有约会在一个小时之内结束的。”
“好,你说你撑了十五分钟,你没有手表,只是估计吧?”他看我点头,翻了几页记录,“这里说你第一次吊在半空至少四十分钟,说明你想坚持还可以。”烟雾里他首次抬头看我。
“也许吧!”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观察。
“你上悬崖后就有闹腾一场的打算,是吧?”
“我并没有什么计划,我只是随机应变,已经杀了两个越南人,干不干后面的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会知道是我们,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这不是你的权力!”他口气首次变得严厉,眼睛瞪了我好一会儿,看我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我被告知可以离开,指导员和班长继续留下。
我回到班里,王文革不知道和人在说些什么,只听到他兴奋地说,“别看他今天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他们见到我,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很快散开,王文革还难掩脸上的兴奋,我有抽他的冲动,他们绝对不是谈论电影《小兵张嘎》的台词。
“他们在说我?”我找到躲在一边的卫向东。
“小道消息,不可避免,你不要在意。”
“小道消息说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对自己兄弟们的看法我还是在意的。
“班上每个人都被找去谈话,你的事情多少都知道些,私下不可能没有议论,人之常情,你就当没听见。对了,找你谈话你都说了些什么。”
听我说完事情经过,卫向东并不吃惊。他淡淡瞟了我一眼,“我没见过比你更狠的,也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你为什么顺着他们的意思说?你我都心里都清楚,指导员有让你上去悬崖的意图。”
“他奶奶的,尽胡扯,我以为我们要打仗,敌人在对面!”我愤愤不平。
“别天真,有时真正的危险的不是来自敌人,而恰恰是自己人!不打仗,敌人没有了,但自己人还在!”卫向东说话时表情有些怪异。
杨叶和我私下交谈时问了我同样的问题,为什么要帮指导员说话。他知道指导员对我的态度,尤其不解。如果我提供点有利的证词,指导员多半会被调走。
“我没有帮任何人说话,我不过是说出真相而已!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指导员怎么会有麻烦?班长又犯了什么错?我还以为他们要把账算到我的头上。”
杨叶看着我,他在思考要说多少内情,他绝对适合做干部,对官场有天然的嗅觉,到了陌生的环境还是很快能得到各种消息。卫向东的政治敏锐还可以理解,毕竟自幼熏陶,而杨叶只能说是天赋,这种人以后不能爬上去是绝对的可惜。
当杨叶说完内情,我为事情的曲折而惊讶。原来指导员此次出来执行任务,犯了重大错误,因为一字之差,弄错了地名,我们应该去的地方是越南二线部队的营地,而他误以为越军山头的雷达基地。因为地址的错误,他也误解了命令,以为可以不受限制的追杀叛徒,所以他有端掉越军雷达基地的企图,一石二鸟,功劳自然不小。我们回来后,指挥部展开调查,认定在没有确定目标的情况下,我们擅自行动,指导员应该承担绝对的责任,班长作为我的直接领导,也有责任。作为当事人的我,反而罪责最轻,因为指挥部认为我是受到了指导员和班长的强烈暗示才冒险行动。
看我哑然失笑,一直观察我的杨叶说,“木天,你要小心,下次不会这么幸运。”
我并不以为然,“你说什么?这完全是胡扯,我们是打仗,他们这么猜疑,岂不是让人寒心。”
“你为指导员叫委屈?”
“他是有问题,不适合上战场,可这次的责任也应该是解读命令错误,不是什么军事冒险。至于班长,更不应该,他和我做的事情不沾边。”
“你真的这样认为?”杨叶摇头,“木天,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纵容你冒险的意图?他们嘴上不说,可心里都很清楚你的性格,你是绝对不安分的。他们创造条件让你去攀爬,就是希望你能上去惹出点事情,他们有借口名正言顺的动手。要我说,指挥部的人没有怀疑错,指导员立功心切,一心抢个头功,班长有同样想法。不然他们不会那么鲁莽,会议上不会坚持行动。想想看,当时我们多冒险,一个班去对付一个加强排,让越南人咬上的话,我们麻烦大了。指挥部的命令是,不管越南境内发生什么,我们大部队都不可以越境。”
“你说班长?”我皱起眉头,似乎看不出班长有什么个人的企图。
“有些话不好听,可你应该记住,班长有他自己的考虑,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提不了干,他就要退伍回老家农村。”
我心里佩服杨叶的敏锐,他并不知道班长曾经和我谈过有关忍耐的话题,我瞥了眼杨叶,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你的动机?”
“我?我想你当我是朋友。”
我忍不住微笑。
“木天,我不是开玩笑。你和我都是不愿意屈服的人,不同的是你选择用拳头来对抗,我选择接近权力。”
“你的道路更好些?”
“你知道项羽学武,他师傅问他是想学百人敌还是万人敌,武艺还是兵法,他选择了武艺,最终兵败乌江。”
“我没有楚霸王的野心,我就是想自由自在的生活。”
杨叶凝神看我,欲言又止。

指挥部的调查突然间开始,突然间结束,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越南人没有抗议,吃了哑巴亏,我方正好装傻。有人说没有我的证词,没法给指导员定罪。还有人说,指导员上面有人疏通,把事情压下来。不过,指导员还是受到惩罚,他被责令带领我们班再次潜入越南境内去抓获我军叛徒,而班长和我都没有责任。
这种惩罚看似轻松,实际不然。通常别人执行任务,最多不超过两天,而我们外出四、五天,付出的代价不是简单的加法。不谈敌人,就是环境的因素让人头痛。吃不上热饭,我们能吃的是肉罐头、水果罐头和压缩饼干,连吃四天嘴角起泡,闻到味就恶心,加上睡眠不好,回来我们每人最少要减五公斤的体重。要是时间再长点,不用和敌人打仗,我们自己就垮下来。
根据我方情报,越南人把叛徒藏在纵深二线部队一个连部。我们得到的命令是抓回叛徒,实在不行可以就地处决,但我们行动得不到任何支援,如同杨叶所言,我军大部队不可以跨越国境一步。
指导员明显没有第一次带队的热情,他还是带着韩热。韩热背的电台没有什么作用,只能危急时刻启用,估计是让指挥部知道我们的结局而已。不过韩热倒是挺有种,能咬牙坚持行军,和我们一起野外受罪。
我们找到越南人的连队并不困难,越南人的这个连队防守重要的交通道路,控制着三个山头,依照山势修建了很多的山洞、战壕。我们不敢靠近,花了两天的时间才确定了越南人连部的位置。越南人把连部设立在山脚下的结合部位,有几个山洞和一排草棚。
令人惊奇的是,我们很快发现了叛徒,他真是好辨认,块头肥大,和越南人的矮小对比强烈。本来我们认为此次行动不过是惩罚指导员,让我们白跑一趟而已。
越南连部的警戒不严,白天黑夜都是一个哨兵,连部本身成员有一个炊事班、女兵班,将近三十人分散在五六个山洞和草棚里。我方叛徒似乎是在位置边远的一个山洞里,定时有女兵给他送饭,他自己时常出来晒太阳。
连着观察两天,我们难以下手。我们已经决定直接处决叛徒,因为即便可能活捉,也没人能背得动他,他的块头大概需要一辆卡车来专门运输。麻烦是虽然越南人警戒不严,可我们很难在不惊动三十多个越南人而干掉叛徒,虽然这些人战斗力不强,可一个连的越南正规军就在三百米的距离,被他们发现就是自掘坟墓。我们没有办法,只能等待。
就在要撤退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抓到了机会。天降暴雨,地面能见度不超过五米,临时决定由班长、我、虎子、陆一鸣和卫向东四人摸进去。躲在树下避雨的越军岗哨让我们轻易的干掉,陆一鸣取代了他的位置。我们找到叛徒住的山洞,班长和卫向东负责外面的威胁,我和虎子负责里面。白天观察叛徒并没有武器,我用匕首应该能解决他,虎子是双保险,有意外帮助我。带虎子是因为他自愿要求,班长大概是想要锻炼他而同意,其他人因为要控制越南人从山上下来的道路,每个人都有事情要做,我们最顾虑的是万一惊动越军如何逃跑。
山洞洞口挂着厚厚的草帘,我右手手枪,左手匕首,抢先进去。山洞很深,十五米的通道,可以看到微弱的灯光,还有喘息的声音。我略微一愣,辨别出是男女的呻吟。走进去看到一幅血脉膨胀的画面,我方的叛徒正在床上和一个越南女人裸体大战,女人身材矮小,几乎让他整个压在身下,黑色长发乱成一团遮住大部分面孔,她的声音软绵动听,我希望她是真正享受,而不是受罪,虽然从声音上很难分辨。男人鼻子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大汗如雨,甚为投入。可怜的木床吱吱呀呀被迫伴奏,让人担心随时会垮掉。
洞里空间算是宽敞,有二十个平方米。有两张木板床,忙碌的男女在一张上,另一张是空闲,估计以前这是军官的住所。一盏柴油灯挂在墙上,两人的衣服堆放在椅子上,还有一个旧桌子,吃剩的晚饭还放在上面。没有枪支,桌上有些写满字的草稿纸。
“曹志鹏。”我喊了一嗓子叛徒的名字,惊动他似乎听起来是愚蠢的做法,可我没有办法背后下手。
女人听到我的声音,扭头看到我们,发出一声惊叫。男人僵住抬头看我,脸上惊恐一现即逝,平静说道,“哥们,给我点时间,让我最后来一次。”
我与其说是同意,不如说是默认,因为这小子已经开始继续未完成得事业。我有些佩服此人的勇气,他也算是号人物,死到临头还想着女人。
“你快点,我没有多少时间。”我站在他三步远的地方等待。
女人失去了兴致,不再呻吟,曹志鹏却越战越勇,猛烈的冲击着女人。身后虎子喘息加剧。我自己身体也有些异样的变化。
曹志鹏大叫一声,趴在女人身上,等他抬起头来,一幅满足的样子,“哥们,谢谢给我最后一次。”他的口音有些天津腔。
曹志鹏慢慢下床穿上衣服,女人蜷缩成一团,遮掩着重要的部位。
“你跟我回去?”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他,大概是突然很好奇这个人,总觉得他的故事不是说的那么简单。
曹志鹏摇摇头,“我出来了就没有打算回去,你动手吧!”他看着我的手枪。
“木天,你干完了没有?”班长持枪冲了进来,他看我们聊天般站着,有些惊讶。
我没有来得及解释,曹志鹏已经冲上来,他还不想放弃。他很有搏击经验,利用身体重量迫使我退开,他将冲入我们三人之间,我们会忌惮误伤而不敢开枪,他会有一线的机会。和他预料相反,我并没有本能的退步,右手手枪几乎是贴在他肚皮上连开三枪。如同我的猜想,他肚子上的肥肉完全掩盖了枪声。他身形停滞,几乎是转眼间血色从脸上消失,他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微弱的说道,“我知道会有这一天,我不后悔!”他身形别扭的仰面倒下,神色居然颇为平静。
床上的越南女人似乎知道危险接近,爬起来跪在床上,她顾不得遮掩胸口,嘴里急促的说着越南话,她的两个丰满的乳房上下跳动着。
越南女人在哀求我们放过她,我看了眼班长,他没有作声,只是深深看我一眼,拉虎子跑出山洞。
我出去的时候,雨还在下,势头小了很多。迎着班长的目光,我点点头。
我们撤退回去的路线选择了绕远,实际上兜了一个很大的圈子,原因是我有不好的预感,班长同意额外小心,指导员没有任何的表示。也许是我的疑神疑鬼,也许是越南人雨中失去了踪迹,我们并没有受到追击。
回到驻地,指导员找我和班长开了单独的会议,他询问了整个行动过程,听到我给曹志鹏多余时间后,十分不满,认为我应该上前立刻解决他。
“我做不出来,他还是个中国人。”我十分疲倦,有气无力的说。
“他叛变了祖国,是我们军人的耻辱,是中国人的败类。你还袒护他?你的立场哪里去了?”
我嘴角抽搐一下,没有回答。
“你下次一定要严格执行命令!木天,我警告你,你一再违反部队纪律,组织不会总是原谅你!”指导员严厉的说,他看上去会很想组织来惩罚我。
班长看看我,目光示意我不要多说。
指导员让我不要泄漏行动细节,说上面要求保密。我懒得追问原因,只想赶快离开,回去睡觉。自从悬崖事情发生后,指导员和我的关系很微妙,他没有任何明显的态度,可我感觉他眼神里是深深的敌意。按理说,我也算是救了他一次,他不应该继续仇视我,可事实上他并不领情。我既不知道原因,也懒得在乎。
回去睡觉前,我想起来班长和指导员都没有问我如何处理的越南女兵。毫无疑问,他们不是错过这个细节,而是不想知道。看来杨叶是对的,他们需要我来为他们做些脏活。我倒没有什么后悔,他们说不说,我都要干掉那个越南女人。她的生命和班里兄弟们生命无法相比,我不能冒险。
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想起曹志鹏最后一句话,“我不后悔!”他妈的,什么样的人死前说得出这种话?

第五章 意义
接下几天休息时间里,卫向东发现我神情不对,沉默寡言。终于忍不住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略微犹豫,告诉他我杀了曹志鹏的越南女伴。
“听说她很漂亮,身材一流,你动心了?”卫向东毫不吃惊。
“你怎么知道的,还知道什么?”我狐疑的看着他,他似乎不应该知道这个细节。
“我什么都不知道,除了有人让曹志鹏完成他生前最后的工作。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嗯?”卫向东嘴角带笑看着我。
“还有谁知道?”
“公开场合没人提起,私下里全连都知道。”诡异的笑容挂在卫向东脸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每个人都知道了,我怎么没注意到?没人来问过我啊?”我有些吃惊。
“你在为美人悲伤,自然眼里没有兄弟们。”卫向东笑着调侃,“哥们,你成天哭丧着脸,大家都以为你受到刺激,谁愿意触你的霉头?哎,说真的,你小子干事越来越让人费解,为什么要给他个机会?”
“他是个男人,满足他最后的要求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吧?处决犯人前还让他们吃顿饱饭呢!”
“他杀了我们的战友,他是个叛徒。”
“有时候我们无法选择,也许他杀人有他的理由呢?”我想起了黄金牙和二狗子,如果我受到通缉,也会跑到国外去?我有些走神。
“你说做叛徒的理由?”
“我不是说作叛徒,没人生下来就是大奸大恶,都是一步步的选择,有些时候未必是他主动的选择,而是身不由己受其他力量的驱使。你知道,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不后悔!”
“不后悔?选择和人民顽抗到底?”卫向东半开玩笑地说,“先不说他,你是怎么回事?兄弟们这段时间都在背后嘀咕,你魂不守舍。悬崖上冒险还没过去几天,你又给曹志鹏这个危险人物机会。你知道我们是个集体,你做事不只是一个人承担风险,兄弟们也都跟着冒险,你个人什么闪失,我们都会受累。能说说你这么做的原因?”卫向东严肃的看着我。
“你们胡扯些什么?你们怀疑我?悬崖上我根本不是有意冒险,你们差一丁点就要来给我收尸了。至于曹志鹏一事,我已观察过山洞,他一没有武器,二我挡住出口,他对我们构成不了危险。要是不相信我的判断,下次遇到这种事你们自己动手好了。”我有些生气,被自己兄弟怀疑让我心里不是滋味。
卫向东仔细打量我一会儿,开口说,“哥们,很快就要正式开战了,要振作起来,侦察班需要你。你还在为曹志鹏的事不安吗?”
“不是曹志鹏。你不懂,我当兵前从没动手打过女人,现在却连着杀了两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女人,我。。。”我一时语塞。
“哎,战争是操蛋的事!别想那么多,放了她们,我们就要倒霉。”
我摇摇头,不愿再说下去。清理装备的时候,我从背包里翻出一叠草稿纸,仔细一看,原来是曹志鹏的手稿,当时清理现场我随手塞进背包,回来忘了这回事。
我看没人注意,就好奇的开始一页页读起来。原来这是曹志鹏留给我们的遗言,他所言不虚,已经想到会有被杀的一天,写出自己的经历,算是最后的辩解。他读书不多,手稿里很多地方文理不同的地方,需要读者猜测,但基本能让人读懂大意。
曹志鹏是天津人,初中毕业当了几年工人,参军是为了复员找份好工作。他的军队生涯一开始就不顺利,因为肥胖,他在新兵连遭到班长的特别关照,挨了不少打,被惩罚接受了很多额外的体能训练。他的训练态度不好,受罪更多。可这小子有股子狠劲,艰难地熬下来,也因此怀恨在心。等分配到连队,他和干部关系都不好,与指导员的关系尤为紧张。作为新兵,他又受到老兵的欺负,总而言之,他那时候已经恨透了中国军队。来到前线,他找到机会,枪杀了指导员和两个老兵,投奔了越南人。越南人问清楚他的经历和动机,试图利用他来策反我军官兵,让他对我军进行广播宣传,不但没有成效,广播站反而遭受几次袭击,越南人就把他藏到那个连部。越南人没有什么物质上的东西犒劳他,却给了他男人最需要的东西。他大概天赋异秉,从一个没有尝过女人滋味的处男变成了无女不欢的老手。据他自己统计,到了越南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至少和三十多个越南女人上床。越南部队因为常年打仗,普通连队都配有女兵班,女兵一个半公开的职责是陪干部睡觉,所以给曹志鹏提供女人没有困难。按照他的说法,和他上过床的越南女人都夸他能干,还愿意再去陪他,弄的越南军官有些妒嫉。他之所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是因为越南人让他真正享受到了做男人的意义。
这个混帐东西,我有些上火,曹志鹏和我说的不后悔就是因为睡了很多越南女人!我费了一番心思给他寻找理由,以为他是号人物,没想到他是如此德行。越南人给他几个女人就让他死心塌地?是他卖低了自己,还是他根本就没有看高过自己?胯下方寸决定头脑?
我承认自己对男女事情一知半解,和冬子不算真正深入。古今中外不爱江山爱美人,男人为女人折腰的不计其数,也许女人真的有这么大魔力,可是抛弃信奉的一切,仅仅是为了肉体的快乐?不后悔,就是来一次?这是人生的意义?
毫无疑问曹志鹏坚决认同,但是我呢?我认同什么?我的人生意义是什么?我突然间感觉是十分的迷惑。
我随手把手稿丢在卫向东的身上,他迷惑的看看我,随即开始阅读。等他看完,笑着对我说,“这小子值得你生这么大气?”
“我不是生气,但他让我开始琢磨些事。”
卫向东搜索着我的表情,“他让你琢磨什么?不是男人应该睡多少女人才算活得有意义吧?”
我突然间有些生气,“那不算有意思,什么算?曹志鹏起码知道他的人生意义是为了和女人睡觉,我们呢?你说我们的人生意义是什么?”
卫向东为我突然的爆发有些惊讶,他试图缓解气氛,“感谢你木天,曹志鹏实现了他的人生意义,满足的走了!”
我拒绝受他干扰,“你是高干子弟,看过很多书,有阅历,有想法,那你的人生意义是什么?”
卫向东看推不过去,严肃起来,“你想问我活着为了什么,对吧?”
他看我点头,继续说道,“小时候,我想学我爹驰骋风云,出将入相。运动开始我们被打成狗崽子,看到社会最底层,所有理想都破灭,很长时间我只是想活下来,没时间想为什么要活着。现在我是不想这些,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曹志鹏的人生目的很可怜,活着就是为搞女人?那完全是生理的满足,和农村人家养的猪有什么区别?”他显然曾经思考过,目光坚定的看着我。
“我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活着。”我有些困难地说道。
“你今年二十吧?我已经二十六了,自然要想的多些。”卫向东安慰我说。
“我不知道,曹志鹏可能可怜,可他最后不后悔。我要是现在死的话,我不敢说自己不后悔!”我苦恼的说道。
卫向东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他的目光让我感到羞辱,我连一个叛徒都不如?他似乎知道我的感觉,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快步走出营房,去操场透透气。操场上很多队伍在训练,营地里的很多部队是入伍不久的新兵组成,军官们抓紧所有时间来训练新兵的军事技能。虽然不知道战争的确切日期,可毫无疑问时刻越来越近。侦察连这段时间任务不多,因为侦察兵素质高,很多被派到其他部队协助训练新兵。我们班连续执行了两次任务,每次都是出去四五天,连队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来修养,没有安排任何事情。兄弟们闲不住,很多跑来看热闹。
我看到一组新兵正在练习投弹,马有财义务充当教官,一个劲儿纠正动作。别人看他体形巨大,不管他态度如何不屑,都不敢拂逆他的热情。公平讲,不能责怪马有财的态度,新兵的投弹距离实在惨不忍睹。我们使用的还是67式木柄手榴弹,训练要求是投掷超过三十五米,老兵达到四十米不算苦难。我们侦察连的平均成绩在五十米左右。而这组新兵大多数投弹距离不超过三十米,甚至有二十多米的,难怪马有财生气,手榴弹杀伤半径是六到七米,投的再近些就留给自己用了。
马有财看新兵如此成绩,恨不得揍他们一顿。他让新兵都靠近观察他的动作,他做完拧盖拉线的模仿动作,嘴里数了三秒钟,转身扬臂,手榴弹空中画出漂亮的弧线,落在五十米线。新兵们鼓掌叫好,马有财还没有来得及谦虚,一旁的两个老兵上来要求和他比试,我站的远听不清他们说话,却知道是要挑战马有财。
军事比武一向是我军传统,侦察班的兄弟们干过多少次挑战兄弟部队的事,让人主动挑战却是头一回。新兵们看有热闹,兴致勃勃,大声叫好。两个老兵身材并不高大,臂力却很惊人,他们投弹距离是五十三米,马有财的距离只有五十二米,腰腹力量和身体协调能力的不足让他投掷无法用上全力。他挂不住面子,招手示意我上去给他找回场面,他早就看到我站在一边。
比武是义不容辞的事,操场上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士兵们,我不上去的话,回到班级肯定要受到修理。我走过去,随手扔出了五十五米。两个老兵还不服气,要求比试助跑投弹,他们五米助跑后扔出五十九米的距离。
围观的士兵们大声叫好,我也有些吃惊,在东北军区比武,有投掷七十米的战士,可那些多半凤毛麟角。我询问他们的番号,原来是XX军,前身是四野的老部队,现在划归南方的军区。两人明显不是来叙旧的,都等着我投掷。
我深吸一口气,活动一下肩膀和手臂,还是原地投弹,距离六十一米。挑战的老兵有些沮丧。我和马有财相视而笑,他知道我平素不助跑,六十一米差不多是我个人最好纪录。我不助跑是因为战场上那样做的人生存机会不大,我原地投掷的够远,连教官助跑都未必达到这个距离,所以也没人让我学习助跑。
围观的战士中有人出来,他其貌不扬,看不出什么骠悍,却助跑后扔出六十四米的距离,顿时观众们给以热烈的掌声,有人甚至高喊打败侦察兵,看来他们对我们侦察兵平素老大的傲慢有些不满,此时也借机发泄。
既然事关我们部队荣誉,围观的侦察兵们也都出来应战,场面变成了侦察连和兄弟部队的投弹竞争。消息传的很快,操场很快围满了人,基地的后勤人员都出来看热闹。有趣的是,有人担心我们打架,跑去通知了干部们,大大小小的干部们也都赶来。既然有领导们在,比赛就演变成半官方的性质,有人出任裁判,有人来组织挑战顺序,有人来丈量距离,还有人用大喇叭来宣布成绩。投弹也分成了两项比赛,原地投掷和助跑投掷。
大约一个小时后,比赛结果出来,原地投掷最远纪录是六十五米五,侦察兵获胜。助跑投掷最远纪录是六十九米七,兄弟部队胜利。侦察兵和兄弟部队打成平手,也算是皆大欢喜。我没有参加投掷,只是当作观众给侦察连助威。我看着狂欢的兄弟们,虽然情绪也受到感染,却还念念不忘困扰我的问题。这么多年轻的生命,正处于灿烂释放的时候,走上战场后很多人将走完他们的旅程,他们生命的意义何在?他们会后悔吗?
当比赛结束后,操场上人们挤成一团,不再分什么界限,兄弟们举起两个冠军来庆祝共和国军队的胜利。大喇叭里播放军歌,呈现狂热气氛。基地领导宣布晚饭加菜来庆祝,惹得所有人欢呼,也都中计跑去食堂,算是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我们侦察班没有去食堂吃饭,加菜没有酒算什么庆祝?我们自己凑钱去基地外的食杂店买了熟食、烧腊和白酒,要上战场,钱已经失去意义,不过我注意到班长身上没钱,他把最后的钱都寄回老家。
我们班这几天不出操,排长对我们违纪喝酒睁只眼闭只眼,假做不知。没人知道为什么庆祝,可都觉得应该庆祝一番。这段时间不知不觉每个人都有些闷气,两次行动虽然顺利,却都是充满凶险,人人都感受大巨大的压力。而且回来后都没有立功,因为正式来说第一次行动是失败,第二次行动是惩罚指导员,也捎带警告班长和我,不管同志关系如何,多多少少每人有些想法,都需要一个机会来释放。
那天晚上我们十二个人喝了二十瓶白酒,最后清醒的只是卫向东和我俩人,他酒量确实惊人,把马有财和铁牛俩人喝到桌子下面。我是喝一杯酒上脸,都以为我就要醉倒,让我逃过。把醉酒的兄弟们先后放到床铺上,我们两个乐得轻松,消灭了剩下的所有肉食。
卫向东看到我轻松的表情,问我是否找到生命的意义。我笑着摇头,“没有,我还在找。”
“那你没事了?”
我举起酒杯迎着灯光眯眼审视,“我想通了一件事,要想不后悔,必须活好每一分钟。”
“怎么活好每一分钟?”卫向东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我现在是军人,就要尽军人的义务!”

几天后部队组织写遗书和确定抚恤金邮寄地址。我们本来在东北已经做过,但现在编制出现问题,我们连名义上隶属于军指挥部,实际上被派到需要的师团去,我们需要和其他部队一样重新填写书面文件。
遗书总是难写,不论你有过几次练习,当你想到这是亲人看到你的最后一封信,写起来很难流畅。营房里出现难得的寂静,每个人都找块地方独自发呆。我写了四封遗书,是给母亲、童先生、齐师傅和冬子。我告诉母亲多年来的母爱不能回报,自己多么难受,但是总要有人去打仗,我需要尽责任,她不要悲伤,我做出选择,也要承担后果。我给童先生和齐师傅的信是感谢他们的教诲,人通常成熟后才知道别人为自己的付出,他们在我成长的过程中的帮助今生无以回报!希望他们会为自己的弟子为国献身而自豪。给冬子的信有些难写,我颇为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写,我甚至不确定她是否会悲伤,毕竟我们男女朋友都不是。 最后我还是动笔,内容简单,感谢她给我机会尝试男女情怀,希望她能幸福。
为了防止再次写遗书,我们都抄写了两遍,一份上缴,一份裹在油布,揣在上衣兜里。兄弟们情绪明显压抑,连李卫华都没有任何话说。
战士的抚恤金是五百元,我们并没有什么概念,和每月的津贴相比,五百元不算少,几乎是三年的总数。可有人说了件事,基地外有个农民的耕牛被汽车撞死,当地政府赔偿了农民七百元。 兄弟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话题当然是我们士兵的生命赶不上一头牛?
陆一鸣抱怨说,“国家应该提高抚恤金标准,我们的命不能连头牛都不上,回家说出来太丢人!”
“你忘了那是头耕牛,能种地的,你种地比它多?”我插话说。
“是啊,我拿五百元没意见,可铁牛因该拿双份吧?见过几个能跑的铁牛?”李卫华也凑热闹。
王文革不以为然,“我们国家还穷,你们应该体谅党和政府,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我听指导员说以前的标准是三百元。”
张军长难得加入战团,“下次冲锋,我们应该喊,同志们,为了党和耕牛,上!”
副班长赵大庆压住吵闹,我们班惹麻烦够多了,让指导员听到我们胡扯,可能又要遭遇通报表扬。
卫向东身旁捅了我一下说,“你需不需要重新考虑一下?”
我摇摇头,“太晚了,我决定为国家省下这五百块钱!”
“你也帮我为国省下这笔钱吧!”
“没问题!”我们相视而笑。
我们不知道的是命运是否能对我们微笑。

第六章 进攻
1979年2月17日,中越战争正式打响,我们连作为第二梯次部队和所属团部一起行动。我们两个小时前已经在集结阵地待命,都有些不敢相信战争就要开始。没人说话,时间也不感觉缓慢,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一方面我有些迫不及待,军人应该上战场,秘密行动总不如真刀真枪的正面交手过瘾。另一方面我也忐忑不安,不知道战场上会发生些什么。
我军数千人小心的等待,对面的越南人却没有任何的动静。通常这种大规模的行动很难做到真正程度的保密,敌人多少都会有所警觉。但狼来了的警告叫多了就失去作用,越南军队经过几次错误的报警,被折腾得有些麻木,并不知道大祸即将来临。不过,越南人的情报系统并不是吃白饭的,他们一月份我军即将进攻的情报是准确的,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中国方面因为参战部队的新兵太多,最后一刻推迟了进攻时间,给中国士兵更好的准备。
临晨五点,所有中国军队大口径火炮集中轰炸越南一线阵地,夜空变成白昼,视目所及,间歇不停绽开的白色花朵在地表燃烧,大地像是巨鼓不停颤抖,第一次见识炮兵行动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视觉和听觉承受的冲击,那种景观和感受让人永生难忘。我万分庆幸自己只是旁观,而不是趴在战壕里忍受轰炸,看过152毫米榴弹炮爆炸的情形,想像不出来这种轰炸下会有任何的生物能够存活,不用炮弹直接命中,单是冲击波和震荡就要了人命。
不可思议的是,越南人承受了一个小时我军炮火轰击下确实有人幸存,而且还为数不少,当中国炮火延伸到越军后方,第一冲击波的中国步兵们开始冲锋后,被炸成月球表面的越军阵地火力复活,密集的火舌吞噬着中国士兵的身影,夹杂曳光弹的子弹四处编制白色的绳带。中国士兵一排排浪潮般涌上,如同击打在岩石上,又一排排的倒下。更可怕得是,战场一片混乱,我方士兵各自为战,完全失去组织,只是知道向前冲锋,不知道躲避子弹,队形又十分的密集,越南人的炮弹和机枪打到,往往几个人一起倒地。还有士兵手脚僵硬,昏了脑子,边冲锋边胡乱开枪,打在前面自己人的身上。此时个体的命运变得极为的渺小,没有人在意你的生死,能否活下来完全变成上帝或者神灵的意志。
但共和国的军人确实英勇,死亡并不能挡住冲锋的步伐,等轮到我们上去的时候,越军一线阵地已经被攻克。残余的越军后撤,我军乘胜追击。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战场依然混乱,到处都是尸体,有些死战不退的越南人藏起来打冷枪。我身旁团部一个年轻参谋就被受伤躺在地上装死的越南人从背后开枪打中,打死行刺的越南人后,我再回身去照顾参谋,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倘若不是参谋在我身边,越南人打中的多半就是我了。
我们前一段时间执行过几次任务,自以为已经受过战火的洗礼,真正看到大规模战争依然震惊,大脑处于空白状态,没有思考完全是本能反应。开始我们还因为不能参加第一波攻击部队而遗憾,现在才知道是上面的照顾,团里担心侦察连损失太大面子上不好交代。战后统计第一波进攻连队存活率不到百分之十,有的连队只剩下一两个人。我军进攻第一天损失至少五千人,五千人是什么概念?五个团的年轻人要用五十节火车来拉。
对战争抱有浪漫心理的人第一天就会发现曾经的想法多么可笑,战场是地狱的地狱,每个侥幸存活下来的人都灵魂不再完壁,内在某些东西永久性的留在那里,他人永远无法了解你的残缺,只有战友和敌人才能明白你的真实感受。
我们翻越第一座山攻向越军二线阵地时,团部接到命令,友军侧翼进攻受阻,开战后还迟迟没有攻下越南一线阵地,上面要求我部提供支援。团长说本团伤亡也很严重,上面回复不准讲条件,要无条件执行命令。
团长也会玩弄官场游戏,立刻表示坚决执行命令,可放下话筒,如何执行却是另外一回事。他识货,知道我们侦察连战斗力明显高出一筹,没有舍得全派出去,让连长派一个班去支援,作个表面文章。公道来讲,不能责怪团长,上面指挥失误,部队组织方式也有问题,他完不成自己的任务要上军事法庭,友邻部队战果如何并不影响他。面对这种考虑,换作其他人也会是同样的选择,当然这些是后来卫向东分析讲给我的。
连长挑选我们班去完成支援任务,他虽然叮嘱班长小心,表情还是有些黯然,大概也知道凶多吉少,仅仅拉住班长的手。班长问战后如何归队,便携式无线电报机只是发到连里,没有直接的通讯联系,支援完了怎么找回来。连长说第一阶段目标是五十公里外的xxx,如果走散在那里回合。
班长大喊了一声,“二排一班都跟我来。”我们一班人脱离了正面战场,横向插去侧翼友军战场。
翻过两座小山,可以看到越军固守的山头,我军准备炮火已经打没了山顶一切绿色植被,可是越南人修建的暗堡依然完好。事后查明越军工事混凝土厚度两米,加上山石本身的坚硬,我军最大口径的152加农炮两发炮弹直接命中也没有穿透。越南人三挺重机枪居高临下,全面压制进攻部队,加上山坡陡峭,我军始终奈何不了越南人。
我军一个火焰兵想靠近用火焰喷射器,没有到五十米的距离,火焰器被打爆,士兵成了一团火球,挣扎几下不再动弹,火势却燃烧了很久。我军正面主攻的三波攻击部队尸体满山遍野的散布着,没有死伤兄弟们都趴在草丛里,拼命想挤进土地里,子弹贴着脑袋飞过,任何站起来的人都被迅速无情的打倒。
我军趴在地上的士兵里有人承受不了战场压力,脱下脚上的鞋,用大脚趾来扣动扳机,当场饮弹自杀。后方的人可能会认为自杀者是懦夫,我不知道一起经历过的兄弟们有人会作如此的评价。原因很简单,战场上英雄和懦夫距离极短,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天人交战的挣扎。
可恨的是越南人用的重机枪是中国制造的53式,射击时候有独特的喀喀恐怖声音,让有普通步枪子弹三倍大小的重机枪子弹打中的话,你不需要医生,就地埋葬就可以了。以中国的枪炮打中国的军队,越南人做的好买卖!
我们所在的山头距离越南人阵地至少有八百米远,大概有一百米的落差。看着人间地狱,所有人都站住脚步,没有人说话,可每个人心里都是同样的念头,“一个团都攻不下来,再多一个班能够有什么作用?这里需要的是重炮或者飞机。”
大家都看着班长,班长却看着我说,“你的狙击步枪行不行?”
我有些迟疑,背上的狙击步枪我最远打过600米的靶子。这里角度向上仰射800米的距离,平地至少是一公里,这只一次世界大战的老牌步枪的有效射程有一公里?我心里一点把握没有。
说话的功夫,三个越南人居然从暗堡里爬出来大摇大摆的趴在山顶,一个用步讲机说些什么,很快越南人的炮火开始发射。不看不敢相信,越南人太嚣张了,公开指引目标给后方炮兵。
我快速拿出狙击步枪,找一块隐蔽舒适的地方趴下,瞄准越军暗堡射击口开枪。8倍瞄准镜,800米距离,桌面大小的暗堡射击口看起来和鸟嘴差不多大小,有经验的狙击手可以根据风速、距离和上下落差,心算出来调整的标尺尺度,我那时根本不晓得那些,只是凭借感觉,打了三枪,也不知道子弹飞到哪里。班长看不行,和副班长两个人用望远镜帮我观察调整,又开了五枪,似乎有一发子弹击中射击口。
班长和副班长都不确定是否打中,这种老式步枪发射一枪要拉一下枪栓进下一发子弹,人根本无法保持同一个姿势。我又放了两枪,没有打中暗堡的射击口,却击中拿着对讲机说话的越军的手,越南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突然多了个洞的手掌。另外两个越南人倒机灵,转身就跑。暗堡里的越军终于反应过来,一挺重机枪向我们山头扫射过来,重机枪有效射程远远超过冲锋枪,又是居高临下,我们趴在地面,子弹几乎是贴着头皮飞过。
这个时候被压制在暗堡前的中国军人发现越南人火力减弱,三挺重机枪只有两挺继续工作,有个勇敢的兄弟抓住机会,找到越南人火力死角冲上去,连着扔了几颗手榴弹。另有火焰兵也走到有效距离内,一条二十米远的火龙钻进了暗堡,阵阵浓烟冒出,两个全身起火的越南人挣扎着跑出碉堡,没走多远就栽倒在地。越南人的火力彻底的哑了,压抑已久的中国士兵人流很快的淹没了越南人的阵地。
越南人可能太相信自己的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阵地只是一道简单的战壕,驻守的一个排的越军看势头不对,放了几枪稍事抵抗就跑掉了。
但是越南人早有准备,他们并不在乎一地一城的得失,而是化整为零,利用丛林和复杂地形,玩起了游击战。不得不说,他们应对得法,这种战术对我们威胁很大。中国士兵拼命的前冲,无法顾及所有的坑坑角角,我军的很多伤亡都是倒在背后越南人的冷枪下。
我们跟在冲锋部队的后面,几次遇到此类冷枪,越南人藏身的地方往往隐蔽,他不主动开枪的话你发现不了。如果不是运气好,我们班早就开始出现伤亡了。后来只要听到背后枪响,我们就全部卧倒,集中火力射击枪口火舌处。战场上能活下来的人学东西都很快,被别人打几枪黑枪后,很快就能够判断出对方的位置,照着枪口火舌处就是一梭子子弹,准错不了。
好笑的是,过了越军一线阵地我们才发现班里居然多了四个士兵,谁都不认识的解放军战士。一问才知道他们在所在的部队也是二排一班,听到班长喊“二排一班和我来”,就跟着糊里糊涂的跑下来。已经出来这么远,让他们回去不现实。但是他们只是刚刚入伍三个月的新兵,和班上兄弟们搅在一起碍手碍脚,人多反而发挥不出作用。
班长稍微琢磨一下,让杨叶带领他们拉开距离,跟在侦查班的后面,一方面是保护他们,不出无畏的伤亡,另一方面也是不愿他们碍事。杨叶完全清楚班长的意图,也知道新兵们的能力,坚决要求我和他一起来带领四个新兵。班长全然不顾我的脸色,慷慨的同意。
看我不高兴的样子,杨叶解释说,“打仗的时候我听你的,路上遇到敌人,我们都配合你来作战。你还是不愿意?”他笑道,“你不会希望他们在你屁股后乱开枪吧?他们是新兵,我可不敢保证他们做些什么!”
我摇头不语,杨叶这家伙竟然威胁我,不过他的话不无道理,这几个新兵照顾不好,误伤自己人的可能性很大。
我恶声叫住四个新兵,询问了他们的家乡,就告诉他们从现在起名字改为小山东,小河南,小湖北,小安徽。如果哪一个不服从命令,就不用想活着回中国。看我凶狠的表情,四个人相互交换眼色,大概在琢磨自己前世犯了什么错误,让他们今天遇到我这号人。
我懒得理会他们的脆弱心灵,先检查了他们的半自动步枪,告诉他们有机会第一时间换用越南人的AK47冲锋枪。小山东怯生生的提问,他们连长警告要保存好发下来的武器,战后要完好交还。我直接问他,他们连长说没说变成鬼,他们如何上交武器?

第七章 俘虏
闯过越军两道防线后,没有遇到敌人有效的纵深防御,我们前锋几乎是追着越南人的后撤部队的屁股跑,赶出二十里路,才碰到越南人有组织的抵抗。前锋受阻,无法推进,我们也追上大部队。
在越南一处村庄前,我军数次冲锋受阻,村子前面六十米的开阔地上近百具中国人的尸体,冲得最近的也没有到三十米的距离。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越南人的防守火力实在太强了,整个村庄都是自动武器的火舌,我军士兵手里多是半自动54式步枪,要一枪枪扣动扳机发射,三、五只步枪加在一起才顶得上一把冲锋枪,有限的几挺轻机枪作用有限,而重武器连还远远落在后面。重武器连的兄弟们身上背着几十公斤的武器弹药,翻山越岭的速度可赶不上轻装步兵。火焰兵倒是有几个在附近,可他们没有掩护根本无法靠近三十米有效距离内。
现场最高指挥某部团长不耐烦等待,命令一个排进入村子左侧高地树林,迂回打击村里敌人。越南人早有准备,等我军士兵完全暴露在斜坡开阔地,树林里十几个火力点同时开火,一个排只有两个士兵回来。从敌人火力来估计,树林里至少有一个加强排的兵力,没有炮火的掩护,单靠步兵冲锋很难得手。而且看看密集的丛林,不禁让人怀疑即便能冲上去越南人就不会有其他的埋伏。
团长有同样的顾虑,可他不放弃,又派一个排去试探村子右边干枯的河道,我们侦察班也被派去协助。团长知道刚才我们帮忙打哑了第一道防线越南人的火力点,让他们能活着穿越越军阵地,所以对我们还算另眼相看。
我们来到村子边干枯的河道,冬季无雨,河床红黄色的硬土上可以看到人踩出的小路。越南很多河流都是如此,雨季河水汹涌,冬季河道干涸。河床低于两边河岸有一米左右,顺着走下去,能绕到村子后面。和村庄正面、左侧的热闹相比,这里出奇的静寂,看不出任何埋伏的迹象。尽管没有看到人,但没有人相信越南人会疏忽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排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麻子,也不多想,随手让个士兵去上前探路。这个年纪十八、九岁的不知名兄弟真是条好汉子,没有丝毫犹豫,跳下河床,走了不到十米就踩上地雷,一条腿被炸掉,他倒地又引发另一颗地雷,当场死掉。看着自己兄弟尸首不全的惨状,我们脸色都很难看,不仅是兔死狐悲,还担心下面的战事,越南人河床里也埋设了雷区,此处的防御可真的费了不少心血,我们还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攻下来?
麻子排长狠狠地骂了句,大义凛然的喊道,“同志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祖国和人民在后面望着我们,我们一定要通过雷区。一班长,你带队,你们班的人依次上!冲过去,我给你们请功。记住了,拉开距离,我就不信越南小鬼子的地雷阵能挡住我们解放军!”
他看兄弟们没有立刻反应,接着大喊一句,“同志们,为了祖国,为了人民,你们冲啊!”小子忒的歹毒,想让其他人去当董存瑞。
没有等一班长回答,我已经忍不住骂道,“放你娘的屁,祖国和人民不是让士兵白白的牺牲!有他妈的你这样当官的,让手下兄弟们去活人闯雷区?”话出口,我自己也有些吃惊,战斗打响后看到的流血似乎让我变成另一个人。
麻子排长可能习惯了说一不二,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士兵居然敢如此不客气的质疑他,然后大怒指着我说道,“你是哪个部队的?妨碍我们行动,不要怪我执行战场纪律!”他还真的拔出了手枪。
侦查班的兄弟们很照顾我,不等我动作,手里的自动武器对准了麻子排长,连王文革都举起了枪,让我有些吃惊。七八支冲锋枪和一挺轻机枪,加在一起的火力足足顶得上他们一个排的战力。小山东他们四个人大概从来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一幕,电影里国民党士兵才干的火并竟然发生在共和国士兵身上,但他们还算不错,虽然没有枪口对准麻子排长,和我们站在一起,没有退缩。
麻子排长有些目瞪口呆,他手下的士兵都静静地站在那里,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默不作声。我估计平常他的人缘也是极差,他这么胡乱指挥下去,越南人不收拾他,自己的兄弟们也不会放过他。
麻子不敢舞动手枪,他绝对珍惜自己的小命,担心会有走火的意外发生,气得大叫,“我要向上级报告,你们侦察兵目无军纪国法,回去一定送你们上军事法庭。”
我们班长和副班长指着河床对面的丛林,忘我的讨论着越南很不一样的植物,根本没有注意到七步外剑拔弩张的场面,自然也听不到麻子排长的虚张声势。
卫向东鄙夷的说道,“共产党的官讲究身先士卒,你倒是带头去闯雷区呀!”
麻子排长总算清醒一些,看看自己手下兄弟们躲避的目光,咬着嘴唇没有出声。可他不出声,不代表事情就有转变,我们面前的问题还在,如何冲进越南人的村庄?我喊道,“小山东、小河南、小安徽、小湖北,你们立刻去把我们抓的越南俘虏都带过来,有人问,就说战场需要。跑步行动,要快!”因为没有多余的兵力押送回去,加上后方也不安全,所以一路上我军抓得越南俘虏都被绑着手押着一起前进,我刚才看到至少有十几个俘虏跟在队伍后。
“木天,别乱来!”杨叶在我身后低声警告,他有点知道我要干什么。
他看我没有理会,“让他们找工兵来排雷。”
“时间不够,看看雷区,至少一百五十米长。谁知道越南人还有什么埋伏?”我摇摇头,麻子排长也看到这点,所以让人去闯雷区,抛开感情因素,这绝对是最快的排雷途径。
很快四个新兵带来了十四个俘虏,其中还有两个女兵,黑不溜秋,瘦瘦的身材,不是一头长发,还很难认出是女人。他们歪歪曲曲的排成一队,女的站在最后。我拔出匕首,恶狠狠的走到最前面的越南人,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黑瘦汉子,看我持刀走来,神态平静没有丝毫的恐惧,毫无疑问他是个见识过风雨的男人,越南几十年的战争可能让他早已经接受横尸沙场的命运。我看他一眼,已经晓得他不是能被吓唬住的。果然当我霍然高举匕首,他并没有任何躲闪,平静的看着前方。
我割开他手上的绳子,指着河床,示意他跳下去。他看了一眼我军刚刚被地雷炸死的士兵尸体,似乎知道我的意图,站着没有动。我没有时间谈心,一脚将他踢下河床,等他站起来,我打了一个五发点射在他脚下,让他向雷区深处走。
越南人还是毫无惧怕的看着我的枪口,大声说了句越南话。虽然知道会发生什么,我还是有一瞬间的犹豫。我快速扫视其他人,大家在期待的看着我,仿佛他们都被催眠了,等待某种不寻常的事情发生。麻脸排长也神情不定的站在一边,他手枪已经放回去,注视我的目光却没有多少友好。我扣动扳机,越南人睁着眼睛倒在自己的血泊中。估计现场没有人相信我会真的开枪,毕竟枪杀俘虏多少有些麻烦。尽管连我都有些惊讶自己的行为,可满意看到那些不在乎的越南俘虏们开始流露出恐惧表情。
万事开头难,我没有停顿,来到第二个越南人面前,割断绳子,扭头示意他跳下去。不愿意被我踢下去,他服从命令,在雷区里走了十五米,踩中地雷身死。第三个越南人成绩好些,跑到二十米远的距离才去见他们的神灵。第四个越南人是个倒霉鬼,没有走到十米远就被炸上了天。看来越南人埋设的雷区针扎不进。
麻子排长颤声叫嚷,“你违反纪律,虐待俘虏,犯了战争罪行,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我呸的吐了一口,毫不在意地说道,“操,上军事法庭?老子也要能活着回去才有机会!照你他妈的这么乱指挥,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越南。我这人不太聪明,麻烦你告诉我一下,你和越南人讲究政策,自己人讲究纪律,你到底是哪个国家的排长?你不是越南人的内奸吧?”
麻子排长让我噎得说不出话来,又知道我不是开玩笑,明智的扭过头去。
当我走到第五个越南人面前,他突然跪了下来,用流利的汉语说道,“不要杀我,我告诉你们怎么绕过雷区!不,我来给你们带路。”
一个越南俘虏突然从队伍后面跑上来,用力的殴打跪着的通敌分子,嘴里诅咒着。我不需要翻译,也明白对方不喜欢自己人弃暗投明的背叛行为。可惜他胆子实在太大,我抬手一枪把这个勇士打倒,又在头上补了一枪。不知道如何得形容,我杀越南人已经没有感觉。我拉起跪着的越南人,让他继续说。
他招供说,越南人有一个加强连守卫这个村子,整个河道都布满了地雷,对岸看似密不透风的村林有条小路可以走到上游,那里有座小石桥能够过河,然后绕路到村子的后面。
我问越南人从哪儿学到的中国话,他说妈妈是华人,越南人排华,他早就不满,愿意和我们一起来打越南人。
想不到会遇到个临阵起义的百分之五十血统的越南华侨,我个人倒是相信他的话,想尝试一下。可是他说慌的话,跟着他去走小路的人就未必能活下来。我抽出手枪,拿下弹夹,只留枪膛一颗子弹,让他杀掉下一个越南俘虏,以前胡子考验入伙新人的投名状的手段让我活学活用。
华侨倒是个手狠的家伙,毫不犹豫的对着以前的战友扣动扳机,中弹的越南人满脸愤怒的看着他倒下,其他的越南俘虏同样眼中冒火,恨不得撕碎了他。我向他们舞动一下手里的冲锋枪,警告他们乱动的后果。
此时一个通信兵气喘吁吁跑过来说,“排长,团部通知,原定支援的坦克部队临时改变路线,我们今天得不到炮火支援,正面强攻还没有收获,团长问你能不能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所有人都看着麻子排长,他张张口,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第八章 攻村
我冷笑一声,讥讽的看了麻子排长一眼,高声叫道,“我需要十个入伍两年以上的老兵,去和我一起抄越南鬼子的后路,愿意的站出来。排长,我欢迎你一起去!”
看看众人犹豫,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们都听到了,我们没有坦克和大炮的掩护,正面冲锋一点机会都没有。你们愿意留下来闯雷区也可以,想活命的,想打越南鬼子的人和我来。”
十几个老兵站出来,侦察班的兄弟们要一起去,我低声和班长说他们要等我们背后打响,强攻正面来接应,前后配合大概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班长点头同意,收拢了侦察班。我挑了十个人,让他们多背手榴弹,全部换上越南人用的AK47冲锋枪,并随身配上手枪、匕首,准备近战。
我还告诉小山东四个人,“我们四个小时之内回不来的话,干掉所有的越南俘虏。军事法庭不审判死人,我们冲不过去,你们都活不了,所以也不用担心什么纪律。如果俘虏胆敢乱动,不服从命令,你们不需要警告,直接开枪处决他们!”人学坏太容易了,我的新版俘虏政策没有受到任何的质疑,小山东坚定的保证如果我们死了,他会让越南人陪葬。
我取下狙击步枪和子弹袋,交给卫向东,村子里的近战用不上它反而是累赘。他默默接过去,我嘱咐一句用的时候小心越南人的反击,他紧握住我的手叫我也小心。
我让华侨前面领路,班长走上来推开我说他是班长,这样的行动只能他来领导。我的位置是队伍尾巴,谁让所有人中我的军龄最短。
我努力想让班长回去,说侦察班同样需要他。他根本不听,回答说副班长在一个样。他告诉华侨立刻出发,如果耍花招会亲手干掉他。华侨连说不敢。
华侨领着我们十几个人没有下河床,却向村庄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说越南人在河床对面也埋了很多的地雷,专门等着中国人上钩。走了大约300米,华侨辨认了一下标志,带头跳下河床,爬上对面的河岸。看他平安过去,班长踩着他的脚印,其他老兵依次跟随,每人间距保持五米左右。
我正要跳下去,看到杨叶远处气喘吁吁的跑来。他走近说假如不和我们一起去,这辈子没有办法面对自己。我有些吃惊,关键时刻,不是每个人都能作出他的选择。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跟来,那四个新兵谁来管?没有你,他们未必能够震得住越南俘虏。”
杨叶笑着回答说,“马有财说了,我们不回来的的话,他会用机枪把他们越南人都突突了。有他照顾,不用操心。”
没有时间多说,队伍已经转进丛林,小路入口只能让一个人侧着身子穿过,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有条路,杨叶走在前面,我来收尾。
我们在丛林里走了将近四十分钟,里面枝叶遮天蔽日,灌木丛生,日光大半照射不进来,有限的光线让人感觉是黄昏时分,道路勉强可以辨认,没人领路的话,真要迷失在里面。我们可以听到远处一阵一阵的枪声,能分辨出54式重机枪、12.7毫米高射机枪、60式火箭筒等步兵重武器恐怖的声音。看来掉在后面的重武器连终于赶上来,我只是希望团长能够等着我们,不要一味的冲锋来浪费兄弟们生命。
当眼前一亮,拨开几束拦路的枝藤,我们已经出了丛林,站在河岸草地上。一座三十米左右的石桥梁呈现眼前。华侨和班长快速跑过桥,在对岸警戒。越南人太过自信雷区和丛林,并没有派人看守石桥。不过,话说回来,越南多是木桥,很少有如此坚固的石桥,不然可能早就炸了。
我们已经在村子的后方,借助丛林的掩护,接近村子。另一边的枪炮打成一团,这边却极为的寂静,看不到一个人影。但越南人再大意也不会忘记关上后门,如果我们露面,那村口的三间土屋子里肯定会喷出火舌来。
班长有同样的想法,也盯着那三间土屋皱眉思考。时间不多了,另一边的枪声一阵紧过一阵,我们耽搁的时间越多,我军士兵伤亡越大。但是这边战斗过早的打响,不能出其不意,惊动敌人的话,我们这十几个人大概都要栽在这里。
我解开华侨手上的绳子,说道,“你想报仇,今天就看你的了。你押着我进村,说是你的俘虏,有重要的情报报告上级。你不去的话,也回不了越南人那边,不用我们动手,他们也要收拾你。我们死的话,你下场不会好到哪去。”
华侨知道我所言不虚,犹豫了一下,咬牙同意。我让他拿着我的冲锋枪,身上背的弹药背带给他挂上,腰带也解下来让他系上。
班长想要阻拦我,我推开他的手,决然地说,“你还要指挥,我们打响后,全看你们的接应。你们上不来,我们两个可要死定了。”
班长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两个人的尝试哪怕只能够带来短暂的混乱,也是他们绝好的机会。杨叶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小心。
我看看身上的军装,一天来的厮杀沾了不少的鲜血,看起来蓬头土面有点俘虏的狼狈样子。我从背包里找出根绳子,双手放在身后让班长帮我打了个活结绑上,匕首插在后腰衣服里,伸手就能拿到。我又低声和华侨说了几句话,他点头表示明白。我们走出去,我在前面一瘸一拐,华侨在后紧随,用枪托推着我快走,偶尔还踢我几脚。混帐东西,假戏真做趁机报复,踢我并不客气。
我们来到土屋子前二十米处,三个越南人走出来喝住我们,他们快速的说了半天话,华侨气势十足,没有一点的胆怯,倒是个演戏的好手。时间不长,越南人相信了我们的故事,挥手让我们过去。他们凶狠的看着我,等我走过一个人偷袭,重重的给我后背一枪托,差点没让我闭过气去。我强忍着痛苦,脑子里还琢磨,同样是社会主义国家,俘虏政策怎么差距如此大呢?如果真地落在这群山上的猴子手里,他们会怎么折磨我?当然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如何对待越南俘虏的话,我的下场更加悲惨,我打定主意不会活着让越南人抓住我。
另一个越南人示意我们跟着他,他们相信了华侨有重要的情报,要带我们去见他们的连长。华侨说了几句话,两个越南人突然有些紧张,追问几句,华侨却显得不耐烦地头也不回的向村子里走去。两个越南人叽里呱啦的喊了几句,屋子里又出来三个越军,他们五个人持枪向班长藏身的地方走去。
我踉跄一下摔倒在地,带路的越南人有些不耐烦,回身弯腰拽着我的头发要拉我起来。让他吃惊的是我左手抓住他的脖子,右手匕首插在他的心窝。他眼睛猛然睁大,迷惑中离开这个世界。我抓过他手里的冲锋枪,检查一下枪机和弹夹,解下他身上的弹夹袋,挂在身上。此时五个越南兵已经走了三十米,距离班长藏身之地不过三十米远。
华侨最后告诉他们要小心那座石桥,他在押我回来的路上似乎有中国侦察兵在跟踪,寻找背后攻击村庄的路线。这也是我最后告诉华侨的话,越南人听了有些恐慌,急忙去查看。他们暴露在空地上,班长解决他们要容易很多。
我和华侨闪进第一间土屋,果然一挺重机枪架在窗口,两个越南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边吃东西边看着外面。他们没有发觉我们进屋,我让华侨守住门口,自己悄声上前,一匕首扎在左边越南人的后心,他立刻瘫倒,可匕首扎得太猛,卡在什么东西上拔不出来。另一个越南人哇的叫了起来,我没来的及转过左手的枪口,他已经扑上来和我争夺冲锋枪。
人面临生死的时刻,释放的能量惊人。我一时间居然无法奈何得了这个身材矮小的越南人,他像个穷途末路的野兽顽抗着。我看他冲锋枪抓得紧,突然放开手,趁他身体失去平衡上身后仰的机会,右脚狠狠地踢在他的裆部。越南人两眼翻白,几乎腾空而起,冲锋枪也松手放开。我一把抓起失去抵抗力的越南人,大头向下顺手插进屋角的大水缸。咕噜噜一阵气泡,他一动不动的潜伏在那里。听说印度有瑜伽师能在水下生活几天,不知道这个越南人是否有同样的本事?
此时班长他们已经开火,二十米的距离,十二个手持自动武器的人伏击五个人,理论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对方不应该有任何的机会。可一个越南人居然连滚带爬的避开如雨的子弹,活着跑回村子里。不亲眼看到,没人可以相信发生的事情。事后班长和几个兄弟都发誓说,看着子弹追着猴子般的越南人身体,可他就是不倒下。
暗枪易挡,明枪难防。跑回来的越南人没有躲过正面的子弹,华侨冷静的打了个连发。其他两间屋子的重机枪同时叫了起来,我和华侨两人摸进去背后开枪,很快的解决了四个越南机枪手。班长他们十二个人快速的跑上来,我们完全控制了村口。看来越南人也是兵力短缺,后面只有一个加强班的配置,还没有后备部队。不过,假设我们不是偷袭,越南人一个班的兵力也足够防守得住。
我们分成三个小组,我和杨叶各带三人,两组一左一右掩护前进,班长一组带着一挺轻机枪落后确保我们没有后顾之忧。一个越军从村子里跑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转过房子拐角差点和杨叶撞了个满怀,杨叶反应倒是不慢,枪口几乎顶着对方开枪,越南人几乎是先跳起来才倒下。
村子的长度大约有两百米,我们要接近村子中心时候,越南人才发现事情不对。越军在村子中心有一个迫击炮阵地,六门60毫米口径的重迫击炮一字排开,几十箱炮弹整齐的摆着,十几个炮手在忙碌着开火。早些时候我军攻击部队没有炮火支援,越军也隐藏自己的炮火,他们的机枪已经足以应付我军的进攻。等我军重武器排上来后,越南人也不再藏私,双方对射,我军依然火力吃亏,步兵的攻势还是受到压制。
我们从后面每个人扔了两颗手榴弹,十几颗手榴弹虽然还出现两颗哑弹,依然有足够的杀伤力,加上一轮冲锋枪扫射,越南人的炮兵阵地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堆缺胳膊断腿零件不全的越南炮手趴在地上。
没等我们继续前进,两侧房屋涌出十几个越南人,有些还包着绷带。他们吼叫着冲了上来。硝烟迷雾中,我们开枪打倒了几个,其他人却冲到近前,整个场面一片混乱,变成肉搏。
我打光了子弹,来不及换弹夹,一个越南人已经挥舞着砍刀冲上来。用枪身架住当头的一刀,我一脚踢倒他。越南人体重往往一百斤上下,和我这样体重一百六十斤的大汉来单挑,往往架不住我全力一击。没来得及结束用砍刀的越南人,另一个已经持着带枪刺的步枪冲上来。在他扎中我的瞬间,我还注意到他手里的54式冲锋枪是中国人制造的,和苏联原装货相比,我们的冲锋枪取不下枪刺。
我侧身让过刺刀,松开自己的枪,左手抓住枪管,右手一把抓住越南人喉咙,挺腰发力,大叫一声,越南人让我提着脖子腾空扔进了土墙后的院子里。瞬间眼角看到空中飘舞的长发,才知道原来遇到一个女兵,难怪体重要轻一些。
大脑想着事情,手上可没有迟缓,我立过枪刺,扎进要爬起来的越南砍刀手的腰上,他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我听而不闻,拔出来又是一下,他终于无声趴下。
华侨和人滚在一起,越南人骑在他的身上,用力掐着他的脖子,他很快要窒息。我随手用刺刀扎进越南人的脖子里,让我吃惊的是,被刺的越南人不仅没倒下,双手还紧紧地抓住刺刀,我用力一抽居然没拔出来。血滴嗒嗒的从他手上流下,他嗜血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换作新兵或许能被他吓住,可惜他碰上了感情细胞不甚丰富的我。既然刺刀抽不出来,我索性用力前送,整个刺刀几乎穿过他的脖子。越南人嘴角流血,哼哼呀呀的松手倒下。
我拉起华侨,没有再抽刺刀,刀刃已经弯曲,成为废品。我又抓起地上打空子弹的冲锋枪,换了弹夹,看看周围,班长他们小组已经跟上,帮着解决了最后的越南人。不到两分钟的肉搏,地上躺着十二三具越南人的尸体,我方除了杨叶肩头被咬了一口,其他人幸运的没有受伤。
班长指着越南人的尸体说,“这些人一半是女兵,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应该是越南人的后勤部队,他们的指挥所不会远。木天、杨叶,你们立刻带人去搜查两面的屋子,小心点,多用手榴弹。”
两个老兵跟着我和华侨,我们连着摸了两个院子,竟然都是空的。第三个院子,我手刚一碰院门,一梭子子弹从院子里飞出,几乎是贴着我的下巴过去。我摸出一颗手榴弹,扯了导火索,默默数了三声,抬手扔进院子,里面传来惊叫和脚步声。
两秒钟过去,手榴弹没有动静。三秒钟过去,还是没有动静。又是哑弹,我暗暗地骂了一声,踢开院门,右肩斜倚着墙壁,一梭子子弹扫射进去,有个越南人刚要从地上爬起来,看我开枪,顺势一滚到了一处院角,恰好是我射击的死角。
我正要冲进去,轰的一声,一声沉闷的爆炸,院门出现几个小洞,我胳膊一麻感觉有些发紧,没有时间里理会,冲进院子,寻找刚才躲过子弹的越南人,他已经满头是血的趴在地上,旁边一个农家的木桶被炸成碎片。我扔进来的手榴弹恰好掉在木桶里,爆炸时倒霉的越南人滚在附近,他脑袋鸡蛋般大小的洞口流着红黑色的东西,空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屋子里一声巨响,屋门打开,一个满身血污的越南军官踉跄走出来,他手里拿着手枪胡乱的舞动。我扣动扳机,三发子弹击中他的胸膛,他仰面倒下。华侨冲了进来,枪口对准屋内。
院子外老兵叫嚷,“侦察兵,别过去,等我们再扔一颗手榴弹。”他们两个倒是机灵,看院子内有人开枪,从院子外摸到屋子窗户下,扔进去一颗手榴弹,炸伤了刚才出来的越南军官。
我喊道,“不用了,让我进去看看。”探头看了一下屋子,没有任何的动静,捡起一块砖头扔进去也没有反应。
我进去一看,屋子分内外两间,外间躺着两个越南人,被炸得一团糊涂,看不出是军官还是士兵。里间关着门,我踢开后看到一个年轻的越南女兵坐在椅子上惊恐的看着我,她头上还戴着无线电发报机的耳机,身后一个八一式电台的信号灯闪亮,传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我的手指已经扣紧了扳机,枪内的撞针绷紧,只需要最后一丝力量就将以每秒六百米的速度释放出7。62毫米的铅弹,眼前的花季少女就将提前结束人生旅途。越南女兵本能的感受到我的杀机,她没有叫喊,黑晶若水的双眸默默的凝视着我的眼睛。她的脸庞是典型南方人的特征,小巧玲珑的下巴,丰满的嘴唇,笔挺的鼻子,大大的眼睛。按照北方人的标准不是惊心动魄的美丽,可也颇有热带引人幻想的风情。她似乎接受了必死的结局,等待着宿命。
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没开枪,我干掉很多越南男人,杀的越南女人也不在少数,不是性别让我住手。她的容颜很动人,可还没到让我昏头的地步。她看起来脸熟,像是我见过的女人,可我知道那不过是巧合。一定寻找原因的话,我只能说她打动了我,她不应该死在战场上,这样的女子如此白白死去是绝对的浪费,很多数时候我们无法抗击命运,可偶尔我们可以改变,我想改变她得命运,让她活下来。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我却像经历了一个轮回,我的手指放松了扳机,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越南女兵感受到我的变化,脸上一丝的笑意,如昙花绽开,明艳不可方物。
华侨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冲进来站在门口,看着屋内我们两人沉默的对视,有些发愣,旋即大声说道,“外面越南人冲过来,我们要立刻离开房子,喂,你笑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居然出现笑容,但屋外密集的枪声让我重新回到冰冷现实,看着越南女兵的目光又变得冷酷无情。我快步走近,一手扯她站起来,拽掉头上的耳机,一只手摸向她的腰间。她慌张的捂住自己身体,用纯正的普通话说道,“你要干什么?不要乱来。”
虽然吃惊,我没有心思去惊叹她的语言能力,战斗打响后我可不愿被人堵在房子里,中国人会用手榴弹,越南人可能用的更好。 我粗鲁的拉越南女兵转过身,一边上下搜索一边说道,“我要检查你身上是否有武器,不准乱动。”
她抗议说道,“你胡说什么,我身上哪里有武器?你看就可以看清楚了,根本不用动手。流氓,不要乱摸!”
卫向东的美军回忆录中曾说过越南人不仅利用女孩偷运情报、武器出入美军基地,越南女兵身上还常有敢死弹,美军吃过亏后干脆要抓到的女兵都脱光衣服。如果越南女人利用自己的身体,那她们身为女人也不能够妨碍我的士兵职责。
不过尽管没有色情意图,手指摸过女兵薄薄衣服下丰满的身躯依然让我有些本能的反应。从头摸到脚,她确实没有隐藏什么武器。我无意识中吞咽了口唾沫,有些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其他。我推了女兵一把,对华侨说,“你带她去班长那里,说她是电报员,让他来审问。”
华侨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好像还瞄了瞄我的下身才带着女兵出去。我从地上越南人尸体上拿了几个冲锋枪的弹夹和手雷,扯下挂在墙上的军用地图塞进背包。院外的枪声越来越激烈,我站在房子门口看看院子,恰好两个越军翻墙跳了进来。我随手一个长点射,没有察看战果就闪身进了屋子,跑到窗前踢开窗户跳了出去。院子里响起手雷爆炸的声音,越南人已经冲了上来。

第九章 一线
站在窗外,我看到右边拐角处我军一个老兵迎面倒在地上,神情平静,如同观赏天空,他胸口一片血污。有人进了屋子,我拿出颗手雷扔了进去。里面人倒也反应飞快,惊叫声中一个越南人从敞开的窗户跳了出来,几乎和我面对面的站着。我勾动扳机,越南人身体抖动几下,持枪坐在窗户下。
等屋子里手雷爆炸后,我弯腰向房子左侧跑去,避开战斗中心。拐过墙角,院子间的距离变得狭窄,两个越南人一前一后的迎面冲来,我本能的开枪打到第一个越南人,同时冲进敞开的院门,勉强躲避开后面越南人的子弹。
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一头肥猪爽快的躺在黑泥里。我靠在院门口,快速的伸手出去打了一个长长的连发,听听没有任何的动静,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只有被我打倒的第一个人的尸体,另一个越南人冲进了隔壁的院子。
我完全下意识的跳出院子卧倒在地,一颗手雷滚进刚刚离开的院子,爆炸声后,肥猪发出风车般的喘息,隔壁的越南人以为是我中弹后发出的声音,飞快的跑出院子过来察看。他想要找个便宜,却正好撞到我的枪口上,到死也没有明白是谁发出垂死的声音。
爬起身来,我快速地向前跑去,村子正面越军火力依然强大,虽然没有迫击炮群的支持,我军依然不能强攻进来。本来以为我们十几个人后面打一下,里外夹击,越南人的防线就会崩溃,现在看实在是太乐观了。正面越南人在顽强防守,村子里有反攻我们的小部队,时间拖久,越南人知道我们的虚实,整个行动也就失败了。我军迫击炮倒是开始落在村子里,但听声音似乎只有两门炮在工作,打了十几发炮弹后也停了下来。
我跑过五六个院子,任何动静都是一个点射,毫不停留,我要跑到最前面去破坏越军重机枪阵地,让我军能够攻上来。我的直觉是今天要能活着回去,速度是唯一的希望。
突然见我感到无名的危险,撞开两步外的大门,我卧倒在院子里,一串子弹从背后打在院墙上。不闪开的话,那些镶嵌在土墙上的铅弹就会钻进我的身体,真可谓生死瞬间。
我无暇考虑,也没有察看火辣辣疼痛的右臂,爬起来,助跑几步,双手一搭,翻越过不到两米高的土墙。落脚感觉是踩在软绵绵的东西上,还没有来得及看,就听到脚下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一个越南伤兵强烈口头抗议我袭击他的下身要害。看他的表情,估计宁愿再挨一枪,也不愿一个一百六十斤的大汉站在下身最脆弱的那块肌肉上。
院子里还躺着两个伤兵,他们身边没有武器,都惊恐的想站起来。我顾不上他们,院门口已经出现一个越南人,我抢前一步开枪打死他。屋子里又跑出个人来查看刚才的嚎叫。此人戴着军官的帽子,脸上一个口罩,穿着白大褂,腰上还别着手枪,手上抓着把镊子。
枪口已经对准目标,我却有些犹豫,这个越南人是个医生。他紧盯着我的眼睛,好像祈求不要开枪。他高举双手,慢慢一步步退进屋子里,在他消失前,一串子弹追上,他倒地前撞翻了什么,哗啦的金属摔在地上,可能是手术器械。医生也好,护士也好,只要他们(她们)带着武器就是我的敌人,我不奢求敌人的仁慈,也不施舍任何的宽容。
向屋子里扔进去一颗手榴弹,没有察看结果,我翻过另一座院墙,立刻发觉为什么越南人用隔壁而不用这里放伤员,两只山羊在院子里拉得满地粪便,也不知道它们吃了什么,全是稀稀的绿色液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全身黑色的山羊大概认为我侵犯了他的领地,绵绵的叫了几声,低下头冲过来要用角顶我。
我选择躲避,一脚踢开房门,跑进屋子,里面没有住人的迹象。我在窗口前,用手指捅破了窗纸,外面很静,看不到人。有人进了院子,山羊又叫了起来。不再犹豫,撞开窗户跳出屋子,我快速跑到前面一座房子的拐角处。再过两座房子就是村子最前方,没有看到人,我站住。
很快一个越南人跑过来,他转过墙角看到我的时候,我的枪托也迎面而来,他扭头想躲过去,可身体受惯性的牵引仍然前进,枪托砸在他的左脸,嘴里飞出几颗牙和血水,他的头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哼了一声倒在地上。我探头看看没有其他人再来追击,检查了一下武器,换了个新的弹夹,摸了摸手雷和手榴弹,吸了口气镇静一下。
前面三十米处就是村口敌人一线阵地,关键时刻到了,成败在此一举。
村口有四座房子,都被越南人改成机枪阵地。我向最左边的房子跑去,背后有越南人高声喝令,我没有理会,等他发觉不对,我已经进了院子。一脚踹开关着的房门,里面三个房间,正中间有两个越南人操纵着一停60式重机枪,一人射击,一人续接子弹,他们二人心无旁就的扫射着冲锋的中国士兵,没有发现我已经到了他们的身旁。我一个点射送走他们,快步跨进右边房间,也是一挺重机枪。却只有一个越南人在使用,地上躺着两具越南人尸体。他倒是警觉,回头察看,我同样给与他一些致命的铅弹。
左边房间的越南人似乎知道房间进来了敌人,机枪停止射击,有人在忙碌。我改变主意,拿出个手雷扔了进去,爆炸后跑进去,我看到地上躺着三个越军,一个满身血污靠着窗户的越南人挣扎着要提起手里的冲锋枪,我扣动扳机,提前解除了他的痛苦。
有人跟随进了房子,我本能转身射击,第一个越南人面对错误的方向,他倒下后,第二个越南人几乎和我同时开枪射击,我的子弹打在他的胸膛,他的子弹从我耳边擦过,他不太相信的看着自己胸口,口吐鲜血不甘心的坐在地上。
我没有来得及庆幸,背后有人给我后脑重重一击,我最后的意识是耀眼的阳光,世界是如此的明媚。
等我逐渐恢复知觉,感到有人压在身上。费力的睁开眼睛,世界飘忽变形,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如果天堂和地狱就是如此,死亡并不可怕。隔壁房子的重机枪独特的吼叫声音提醒我,我的头痛的要命,全身软绵绵的,手里的冲锋枪也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
暂时没有力气推开压在身上的人,我躺在地上幻想着此人会是越南女兵,搜查她身体时候温暖一样的感觉好像还留在指尖,让我极度的渴望能够再次的抚摸她。倘若死前连这点愿望都满足不了,人生是否失败?我有些惭愧,竟然没有想到母亲、童先生、齐师傅、班上的兄弟们,而是对一个敌对身份仅有一面支缘的异族女子,见色忘义这个词语大概就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吧?
外面枪声、60火箭筒的爆炸声、士兵的喊叫声似乎达到高潮,我军士兵还在正面进攻,战争还在继续。我恢复些力气,推开压在身上的越南人,定神看看,是个咬牙切齿的越南人,后脑大半被打烂了,手里还抓着个60式重机枪备用枪管。想了一下,才明白发生的故事。刚才这个家伙在我进屋子是装死,等我转身和外面冲进来的越南人枪战,他背后偷袭,打倒我后却被屋外飞进来的子弹打死。如果他躺在地上继续装死的话,多半是我被那颗子弹背后打死。看着他空洞的眼神,我感叹了句,“老兄,不知道你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流出来的鲜血已经凝固,狗日的越南人下手可真够狠的,再让他打一下,我可能真的醒不过来了。没有贸然爬起,我先用手摸到自己的冲锋枪,然后爬到窗口下小心看看外面,越南人在屋子外面堆着厚厚的土包,难怪我军的重武器始终站不到便宜。村子前的开阔地上,我军士兵尸体遍野,冲得最近不到三十米。听号声,下一次冲锋很快又要开始。
我慢慢爬到屋子门口躲过窗外直线飞行的子弹轨道才站起来,感觉还是有些发飘,像是踩在棉花上。有人进了院子,我踏步出去,几乎是在两米的距离开枪射杀了两个惊讶万分的越南士兵。他们后面的一个越南军官同样不可相信的呆呆看着我,看到我的枪口对准他,竟然高举双手用广东话喊道,“解放军,我投降,我投降!”
我广东话听得不太懂,可举手投降的姿势倒还明白,问题是战争打到这个份上,中国人死的血流成河,越南人投降就行了?任何人看到中国士兵遍地的尸体说不想报复,那是冷血动物,我毫不犹豫地说,那一刻让我杀掉所有越南人,我都会高高兴兴的去做。
越南军官看我迟疑,居然用普通话说,“我投降,解放军缴枪不杀,不杀俘虏!”
“越南人都会说中国话?”我忍不住问道,见到的越南人说起中国话来字正腔圆,比部队很多有很多口音的兄弟们还地道。
“我在昆明陆军学校上了两年学。”越南军官微笑回答,毫无疑问,那两年学校生涯对他而言是幸福时刻。(作者注,中越友好期间,越南军官普遍在昆明陆军学校上学,接受正规军事培训,中方不仅不收费,还免费提供食宿和零花钱,标准要超过自己的学员。昆明陆军学校当时每一期都有至少两个班的越南学员,等到中越开战,越南中级指挥官普遍熟悉中国军队的战术思想和套路。)
“你们还有多少人在这里?”我皱着眉头问道。
“我们在村子里有一个营的兵力,后援晚上会到。”他回答得干净利落,表情十分的自然。如果不是从村子后面上来,我可能真得相信。不知道昆明陆军学校还传授过谎话的艺术?
“看在老朋友的份上,让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越南军官有些迷惑。
“我特别痛恨军官,早想干掉一个,尤其是昆明陆军学校的!”我面带微笑的扣动了扳机,他的胸膛炸开,他到死不相信我会开枪杀他。可惜他的谎言给了我理由,当然他不说谎,结局也不会改变,杀了一个普通士兵俘虏,再宰杀一个军官似乎是自然的演变。
行动让我精神很多,我来到第二间房子,用手雷解决了里面两个房间的六个越南机枪手。他们用的三挺轻机枪的枪管都已经打红了,遍地的子弹壳几乎让人无处落脚,他们也算死的有价值,换了几十倍我军士兵的生命。

第十章 杀将
【达芬奇(意大利建筑师、解剖学者、艺术家、工程师、数学家、发明家,1452-1519):不惩罪恶 无异于鼓动他人作恶。】

当一半的的越南人火力点被打哑后,中国军队的重武器终于压制住了余下的敌人火力点,越南人再也无法阻止我军士兵的潮水般的攻势,很快攻坚战变成了巷战。侥幸没有被自己人干掉后,我闲着没事,又跟随兄弟们杀进村子里面,班长他们倒还在苦苦坚持,来的十二个人只剩下六个还能站着,但是班长、杨叶和华侨都只是受了点轻伤。
班长看到我,十分震惊地说道,“木天,你还活着?我们都以为你让越南人给堵在屋子里了。”
杨叶补充说道,“华侨从院子里出来,越南人进攻很猛,我们不得不边打边撤,他们疯了一样往你在的那个房子里冲锋,我们都以为你凶多吉少。”
我顾不得解释,径直问班长,“越南女俘虏在哪里?”
“什么女俘虏?”班长一头雾水反问道。
我一把抓住旁边想溜开的华侨,不说话,只是满脸杀气的看着他。
华侨装出一幅可怜的面孔说道,“我有罪,我有罪,是我没有看好,她跑了。”
“跑了?”我难以置信的问道,“她是狐狸精,能在你眼前土遁?是你私下放了她?还是你把她杀了?快说!”
看我脸色变得铁青,华侨有些害怕,低声说,“她真的是个狐狸精,看一眼已经迷住了你,她不走,你会失去理智。
班长虽然不明所以,却知道我要爆发,上来拉住我,让我不要鲁莽行事。我没来得及收拾华侨,就有通讯员跑过来说团长命令我和班长立刻过去,有紧急情况需要处理。我们跟着通讯兵一路小跑,在村子口看到团长,他和正在观察越军的四个机枪阵地,除了团长和几个军官,麻脸排长也在,还有四个士兵在背后警戒。麻脸排长看到我和班长,兴奋得脸上的麻子亮了起来,他毫不掩饰对我的仇视,眼睛里满是胜利和喜悦。如果不是顾忌我们体形相差太大,多半他立刻就会扑上来。
班长和我上前立正敬礼,报告团长我们的到来。团长好像耳朵有问题,没有理会我们,让我们站在那里足足有五分钟,他的指挥部的军官们则有些好奇的看着我,眼神里除了好奇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我感到有点不太对劲。
团长感叹了一番越军工事的坚固,总算注意到我们的存在,让班长报告穿插的行动过程,听完后,他简单的夸奖了一句,转头对着我说道,“你就是木天?”
我看着他有些花白的头发,大声回答,“是的,团长。”
团长没有再理会我,却对班长说道,“木天杀害越南俘虏,违反日内瓦公约,犯了战争罪行,也违反我军战前一再重申的纪律,你有什么看法?”
班长毫不迟疑地说道,“报告团长,木天战斗勇敢,不顾个人生死,冲锋在前,我们行动成功有他大半的功劳,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侦察兵。”
“这么说,他违反纪律枪杀俘虏,也是可以的?”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团长,木天不是那种无缘无故枪杀越军俘虏的人。当时情况紧急,他的做法不过是想快些完成任务,减少我军伤亡。”
团长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喔,这么说他的动机好,就可以不遵守纪律,枪杀俘虏?还可以威胁上级军官?”他的话扣得很死,牢牢地抓住我的死门,非要做官样文章。别的都好说,威胁上级军官有些麻烦,捅出去会给我些麻烦。
班长说道,“报告团长,侦察班全体官兵都可以为木天作证,他是绝对清白的,战场形势紧急,压力大,有人理会错了也是正常的。”他话中有话,提醒团长虽然侦察班服从战场指挥,但是执行战场纪律的事情可需要考虑,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意的来处理我们xx军的士兵,更不要提xx军的侦察兵了。
团长明显听懂了含义,沉吟思考起来,麻脸排长一旁忍不住怒吼道,“我亲眼看到他开枪打死越南俘虏,又威逼四个俘虏走进雷区送死,完全无视我军纪律。更可恨的是,他还举枪威胁我,你敢说我看错了他对着我脑袋的枪?”
团长摆手让麻子退下,对班长说,“谁对谁错很容易弄清,我们不用郎费口舌。来人,把越南俘虏都带上来。”
我和班长交换了一下眼神,他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四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枪口对着我们。这些人早有预谋,刚刚打完越南人就等不及来收拾我了。
十几个越南俘虏被带上来,有几个看来是后抓到的,四个女兵中没有那个令我难忘的越南女兵,我希望她能活着跑出去。有几个俘虏认出我来,眼中喷火,满脸仇恨,看神情恨不得要扑上来咬我几口。我本来没想当选最受越南人欢迎的中国军人,有些挑衅的转过头正面迎视这些越南人。
团长对我大喝一声,“站好了,谁让你乱动?”
我转头冷冷地看他一眼,越南俘虏没有任何的捆绑,随意地站在那里,他却要和我讲究姿态?我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即便是我真的枪杀几个越南人,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麻子排长是个饭桶,他难道看不出来?我有些冒火。
有个向导可以说越南话,站在一旁当翻译,团长直接说道,“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你们想要指控的人就在这里,现在是你们说话的时候,不要担心,尽管说。”
向导翻译完,团长眼巴巴的看着越南人,没人说话,向导再次翻译,还是没有越南人开口。团长左看右看,有些不解。突然一个身形瘦长四十多岁的越南人跨前一步,快速从腰间衣服下拔出一支手枪,一枪打在团长的脸上,空中血雾溺漫,团长的脑袋像是充了太多气的气球爆裂,他仰面倒下,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似乎更在意防范我和班长,并没有小心真正的敌人。
如果越南人接着下手,肯定能击中第二个我军军官,但是他明显神经错乱,竟然转身寻找我这个小虾米。看到枪口对准我的脑袋,顾不得抗议他们对我的高看,我低头扑向越南人,子弹从我头顶射过,我们在地上滚成一团,我刚刚按住他,另一个越南人跳出来,手握匕首刺向我的后背。
我和地上的越南人在抢夺手枪,无处可躲,只能等待匕首的刺入,背后的肌肉已经感觉到匕首刀口的锋利。
怦怦,即将成功的越南人被一串子弹打倒,班长持枪对准其他跃跃欲试的越南俘虏。这时中国士兵们才清醒过来,也举枪对准越南人。看着这么多枪口,越南俘虏也老实下来,都高举起双手,重新露出一幅惊慌无辜的表情。
我抢下手枪,是中国制造的五四式,我用枪口顶上越南人的脑袋,他毫不畏惧的看着我,挑衅般的眼神让我开枪。我微微一笑,反手用枪托打在他的耳朵,他啊的一声昏倒,血从他耳朵流出来。我爬起来,手枪插在腰后。
指挥部的几个军官凑上来,他们看了看团长,他额头上一个鸽子蛋大小的伤口,后脑 缺了一大块,早已经没有了呼吸。军官们商量了几句,一个高个子三十多岁相貌堂堂的军官站出来说,“我是胡营长,团长不幸牺牲,现在有我代替指挥。为什么越南俘虏身上还会有枪?”他有些恼火的看看昏迷在地上的越南人。我倒不认为他会为死去的团长难受,军人喜欢战场,中低级军官面临很多的危险,但是危险也带来机会,活下来的人升迁速度要远远超过和平时期。
看押俘虏的一个士兵迟疑的回答说,“报告营长,看管俘虏的是黄排长的人,我们以为他们已经被搜查过,所以就带过来了。”
麻子排长连忙的辩解说,“我们排可是从三连一排那里接手的俘虏,他们没有搜查俘虏,我们怎么晓得?刺杀团长的事情可不该让我们来承担责任。”看他躲闪的神情,他似乎担心再跳出个越南人来刺杀他这个军官。
“为什么他们没有被绑起来?”
“他们总是要求上厕所,黄排长说可以松开他们的手,我们只要留心不让他们跑了就行!”
胡营长看了一眼麻子排长,鄙夷神情一现即隐,他知道此时追究责任不过是一笔无头帐。他转身看看还站在一旁的班长和我,微笑说道,“张班长,木天,随意。今天是侦察兵立了首功,我代表团里的兄弟们感谢你们。东北虎果然名不虚传,XX军还是我们的老大哥。”
班长连忙说道,“胡营长,过奖了,没有全团兄弟们的齐心拼命,我们一个侦察班怎么可能打败越南人?”
“好,有风格,有觉悟。张班长,一事不烦二主,麻烦你们侦察班来接手这些俘虏,我们部队都是新兵,还是你们处理让我放心。”胡营长满脸笑容地说道。
“胡营长,这不太合适吧?团长刚才好像很是不满意我们的管理办法,还要处罚我们。如何处理还是让别人执行,省得再有什么麻烦。”班长有些难为地说道。
“哪有的事情?完全是误会,团长没来得及夸奖你们,他对你们的勇敢赞不绝口。”胡营长瞪着眼睛撒谎自然流畅。他摆摆手说,“就这么决定了,我要进村,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处理。来人,搬走团长的遗体。”

作者:waterpanzer海天文学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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